第759章 蘭奇時隔半年的復盤

  一個整天思考的人，除了思考什麼都不想，所以他與現實開始超脫，活在只有他看得見的世界裡——

  他身穿線條利落的紫色西裝，熨帖得體，柔順棕發在燈光下閃耀，那翠綠的眼瞳，仿佛兩汪深不見底的湖泊，天然中懷揣著憐憫和思慮，於無聲處能看見整片宇宙。

  他就站在那裡。

  「上次在普羅托斯皇家魔法學院一別，已經過去大半年了。」

  洛奇·麥卡西模樣的蘭奇站在布利爾達歌劇院二層公館的房間內，面露懷念。

  當初在赫爾羅姆接受了克羅莉絲公爵小姐的北部調查委託後，蘭奇和西格麗德便去了普羅托斯北邊境行省。

  經歷了一系列危難，再回來時席多就已失蹤，而克羅莉絲也因叛國罪被監禁，可以說是他們最危險的時刻。

  哪怕後來憑藉三位大魔族在國會大廈送葬了阿斯克桑，也沒法找到擊敗莫羅蒂安公爵的契機。

  還好席多副教授給軍方留下的關鍵證據，才在最後將莫羅蒂安公爵逼到原形畢露，幫他們達成了大獲全勝。

  「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你不是霸天聖子嗎？合著你連洛奇·麥卡西這重身份也是假的？」

  托利亞多雙手抱住了後腦，盯著洛奇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我的命運女神啊！」

  他就是突然看見了多年前那些失散了的老古董朋友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驚訝了。

  洛奇·麥卡西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啊！

  眼前這傢伙肯定就是洛奇·麥卡西。

  一眼洛奇，鑑定為真。

  「你倆怎麼又聊起來了？」

  艾比蓋爾被托利亞多的反應弄得有點懵，

  「麥卡西是誰？」

  她看托利亞多非常震驚，這貨就像見到鬼了一樣。

  「我把你帶去北大陸南岸的普羅托斯帝國，你去街上隨便叫住一個人問問，洛奇·麥卡西是誰，他馬上就會告訴你民眾呼聲最高的下任總統是誰。」

  托利亞多轉頭看向她回答道。

  「嗯？」

  艾比蓋爾搞不懂了，盯向蘭奇。

  她有點難以置信。

  你北大陸混得那麼好的大人物，跑來南大陸克瑞瑅帝國攪這趟渾水幹什麼？

  「伱知道我是霸天分支的人？」

  蘭奇眯眼問托利亞多。

  他認為席多在普羅托斯皇家魔法學院對他的善意不假，連他的小徒弟澤絲提拉都很喜歡席多副教授，畢竟席多能在普羅托斯帝國的傳統觀念下不歧視魔族，算得上難能可貴。

  也正是因此，蘭奇會對這位普羅托斯皇家魔法學院的歷史系副教授感興趣，去了他的課上旁聽，才有了他們兩個的相遇。

  「當然啊，我還知道西格麗德願意破例收一個聖子，是有多青睞你，對她來說簡直是如獲至寶好吧。樞機主教可是能夠清楚感知到主教以下的復生教徒，當時我就算偽裝成了席多副教授，我也能感應到你身上的復生之證，而且級別可能還很高。」

  托利亞多大方承認道。

  作為樞機主教，他托利亞多在和洛奇的接觸中很快就感覺到了洛奇身上有張復生之證，後來見到洛奇在學校里和霸天分支的接觸還有其在西南行省的過往，托利亞多便確定了洛奇的真實身份——

  和霸天主教有一腿。

  「然後我看著你和西格麗德兩人在寂滅分支玩潛伏，就覺得事情有趣了起來，於是我幫你和克羅莉絲公爵小姐結盟，助你在帝國的人脈及權勢更進一步，這樣說不定有希望對抗阿斯克桑和莫羅蒂安公爵的聯合。」

  托利亞多攤手嘆氣。

  可洛奇·麥卡西的強度也超乎了他的想像。

  原本托利亞多以為普羅托斯帝國的動亂還要持續很久很久，寂滅分支會和霸天分支展開一場殘酷的角逐。

  洛奇和西格麗德的霸天分支就算能贏恐怕也是慘勝。

  而他托利亞多短時間同樣沒餘力再回北大陸去幫他們。

  沒想到霸天分支一天之內就終結了局勢。

  從北大陸傳來了普羅托斯帝國寒冬遠去，春滿人間的捷報。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多虧你了……」

  蘭奇托著下巴思索，答道。

  有些他曾經在普羅托斯還沒搞懂的事情，現在全都懂了。

  「你跑來南大陸這邊幹嘛？北大陸和西格麗德不香嗎？我還以為你們都結婚了呢。」

  托利亞多還想著在北大陸結了個大善緣，以後裝成席多副教授到北大陸南岸暢行無憂。

  他做夢也沒想到洛奇·麥卡西跑到南邊來了。

  而且偽裝成了他的小徒弟蘭德里。

  「說來話長，我本來就是南大陸人，和你一樣用了偽裝身份去的北大陸。」

  蘭奇搖頭道。

  「啊？你是南大陸的？」

  托利亞多真沒見幾個正常人去了北大陸要選利洛姆城登陸的，

  「那你幹嘛要從西南行省的利洛姆城那個偏僻小城出發呀，搞得像你真是本地人，完全不像是從南邊來的正常遊客。」

  但凡差池一點，直接就被臨近戰時狀態的普羅托斯帝國逮捕了。

  「你知道當時有一場海嘯嗎？」

  蘭奇聽托利亞多這話，反問道。

  要不是次元主教去招惹毀滅主教，在南大陸的海域打起來，引發了魔力風暴，他也不會遇到那場海難，和休柏莉安流離失所，開啟了坎坷旅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當初有個瘋婆子追著我跑了半個南大陸，我沒辦法呀。」

  托利亞多摸著後腦勺笑道。

  「……」

  艾比蓋爾默默看著托利亞多一下和這偽裝蘭德里的男人喋喋不休個不停。

  托利亞多看起來隨意開朗，實際對大多數人都會發自內心的冰冷，能被他當成朋友且投緣的人並不多。

  洛奇·麥卡西本身就是南大陸人？

  那他又是怎麼在北大陸做出了那樣一番舉世矚目的成就？

  艾比蓋爾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大致確定對方不是什麼敵人，即使偽裝過蘭德里，仍是被托利亞多相當看中的合作夥伴，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席多我跟你說，北邊境那波遭遇戰我們能贏的，如果有你在，真的就差一點。」

  蘭奇逮著托利亞多復盤起來了。

  當時他真沒想過他們身邊還有一個隱藏戰力。

  「那時我被伊萬諾思打成重傷跑到北大陸避難養傷，連對上七階都不一定能穩贏呀。」

  托利亞多明白蘭奇在想什麼——如果有他托利亞多，說不定在北邊境就能打贏蟄伏的阿斯克桑和莫羅蒂安。

  可實際情況是，傷還未愈的他根本不是莫羅蒂安的對手。

  他也只能躲著莫羅蒂安，和莫羅蒂安玩躲貓貓。

  「你傷這麼重？」

  蘭奇驚訝道。

  又是一個戰損的主教級八階。

  蘭奇太懂了。

  西格麗德在普羅托斯北邊境被打到瀕死也是只有四五階的戰力。

  「是啊，那女人沒有痛覺，她那以命換命的自殘式打法，誰都遭不住啊。」

  托利亞多一開始以為惹她一下不會有什麼事。

  後來他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已經晚了。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那種恐怖爆炸人。

  「還好你比較擅長逃跑。」

  蘭奇慶幸道。

  要是托利亞多再跑慢點，估計就和花都帕里厄的別西卜一個下場了。

  「而且你想想為什麼你去北邊境的那段時間，莫羅蒂安那麼久都沒有盯上你，因為我把他注意力全吸引走了，他一心要抓住我，我好不容易才從普羅托斯帝國跑掉。」

  托利亞多走過來把手肘搭在蘭奇肩上，補充道。

  「原來是這樣……」

  蘭奇喃喃自語。

  回想著普羅托斯最終之戰的前夕，那時候局面還未明朗，沒法確定誰到底是敵是友，甚至席多都很可疑。

  「我就說當初莫羅蒂安公爵來校長辦公室拜訪我的那個雨夜，為什麼要向我打探你。」

  蘭奇看向托利亞多，說道。

  從結果來看，他相信席多是相信對了。

  只不過直到這幾個月後的今天，他才從席多口中搞懂當初整個事件的隱藏因果。

  「哈哈哈，他還記著我呢？」

  托利亞多幸災樂禍了起來，滿意十足地大笑。

  「……」

  蘭奇不明白托利亞多為什麼對這件事笑得最開心。

  「唉，南北大陸都是仇家，這日子真難啊。」

  托利亞多感覺人間不值得，搖頭嘆氣。

  「你怎麼不想想你為什麼仇家那麼多？！」

  艾比蓋爾跑過來從書架抽出一本書，用力拍在了席多腦袋上。

  她想著自己一個人在克瑞瑅帝國提心弔膽、每天都擔心被毀滅主教伊萬諾思找上門的那段時間，就恨不得扒了托利亞多的皮。

  「可是，莫羅蒂安真的很壞好吧，我想投靠命運女神的話，把莫羅蒂安辦掉了，絕對是大善事一件呀。」

  席多老實誠懇地和艾比蓋爾說道。

  說著說著，他自己都笑了。

  「你不會是覺得把莫羅蒂安這種不可一世的幕後陰謀家給整得氣急敗壞會很有趣吧？」

  蘭奇感覺托利亞多根本沒有對女神的敬意。

  一點也沒有像休柏莉安那樣想要功德的樣子。

  純粹只感覺到了托利亞多的愉悅。

  「沒有，我真想哪天能投誠命運女神教會，命運女神萬歲！你聽說過我給伊刻里忒學院捐款嗎？以後等我哪天向命運女神教會投降，大家都只會覺得合理，他們會發現原來我當初是在賄賂大神官洛倫呢。」

  托利亞多一本正經地對蘭奇說道。

  「……」

  蘭奇不好說什麼，他分不清托利亞多到底是不是串子了，

  「先不談洛倫同不同意你的投誠，你們復生教會的教宗不得搞你？」

  西格麗德先前有篡位教宗的打算好歹是私下跟他密謀，這托利亞多直接大喊口號了，生怕教宗不弄死他。

  「我們必須投誠！只有投誠才是樞機主教的出路！命運女神將會迎接我上天堂！」

  托利亞多自信地握拳聲明，夾雜著半分笑意，

  「教宗再強又怎麼樣呢？能不能活著從九階末日影世界裡出來還是另一回事呢，就算他能出來起碼也是好些年後的事了，到時候怕不是都到第二季了，整個南北大陸也換了人間，同樣會有新的九階誕生，我找個九階靠山就不怕教宗了。」

  他光是說著都有點躍躍欲試了。

  艾比蓋爾在一旁頭皮發麻，咬得牙齒咯吱直響。

  托利亞多在外面惹禍，她在家裡瑟瑟發抖。

  要是有天她能到八階，她第一個想殺了的主教就是托利亞多。

  就在他們聊著的時候。

  這公館中，空氣驟然凝滯，沙發附近的光景逐漸變得不穩定。

  「哦？這咋還有個人？」

  托利亞多感覺到了空間波動，才發現這個房間的另一個獨立空間裡還分隔著一個生命體。

  不過大概是困不住對方了。

  整片公館都歸艾比蓋爾掌控，也是對方主動到了艾比蓋爾的陷阱中，才能困住對方這麼久。

  「多虧了他們倆幫我演出，今晚要是指望你還真不行，你這個廢物東西。」

  艾比蓋爾罵托利亞多道。

  「哦？還是個妹子？和你演了對手戲？」

  托利亞多一下子就來興趣了，問蘭奇。

  「是，又怎麼樣？」

  蘭奇狐疑地答道。

  「究竟是什麼樣的神仙女性，能讓你拋下西格麗德，和她一起在克瑞瑅帝國雙人成行？」

  托利亞多好奇地打探。

  「噗嗤？一個大齡單身待業灰發妹罷了，脾氣暴躁又貪吃，除了很會帶孩子，最近做飯也越來越好吃了，簡直就快找不到長處了。」

  蘭奇忍俊不禁。

  他發現了意念交流已經被空間隔絕了，趁著這時候放心大膽地說道。

  「不可能，我不信，她一定是個神仙姐姐，能跟你麥卡西演對手戲的女生豈是池中物。」

  托利亞多擺手。

  「確實她演灰少女挺有節目效果的，一開始看到他倆時我還沒想到他倆能那麼諧。」

  艾比蓋爾講了一句。

  她身為自身導演，剛開始差點就被總督的端莊和灰少女的冷艷給騙過去了。

  「不可能啊，灰少女的人設就不是搞笑女，她是怎麼能把我的劇演成這樣的？你倆肯定是在整蠱。」

  托利亞多不解地道。

  他雖然還沒看今晚的歌劇演成什麼樣了，但他很相信能跟霸天主教西格麗德競爭的女性絕對不是搞笑女。

  書架上厚重的古籍無風自動，書頁嘩嘩作響，連空氣中瀰漫的檀香味此刻也變得濃郁刺鼻，近乎無形的警告。

  耀眼的藍白色光芒如利刃般劃破空間，在半空中撕裂出一個猙獰的裂口。

  空間扭曲的邊緣閃爍著電光，發出噼啪作響的聲音，從這道光怪陸離的門戶中，塔莉婭和離弦之箭般倏然衝出，她那雙金色的眼眸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怒意與憂慮交織其中。

  塔莉婭的動作快若閃電，她輕盈地落地，腳尖幾乎未觸及地面便已閃至蘭奇身側，如護崽的母獅將蘭奇牢牢護在身後。

  塔莉婭的目光刀般銳利，直直地刺向艾比蓋爾和托利亞多，眼神中的敵意幾乎要化作實質的利刃。

  「蘭奇，你沒受傷吧？」

  塔莉婭低聲詢問，心念中充滿關切，但她的眼睛始終緊盯著艾比蓋爾，連眨都不曾眨一下。

  瞬間，整個宴會廳的氛圍劍拔弩張，空氣中有無形的火花在作響。

  剛欲出手的塔莉婭視線移到艾比蓋爾身邊多出來的神秘男人，那恐怖的將軍級魔力讓她渾身都戰慄起來了。

  面對這種對手，她沒有半點可能保護蘭奇。

  「等等，我們不會對你出手了。」

  艾比蓋爾抬手示意塔莉婭不要慌張。

  如果在這個地方，八階強者單方面地找他們拼命，會非常糟糕，最差的情況甚至可能破壞結界引來軍神。

  她察覺到身旁的托利亞多有所動作，就感到不妙了。

  然而。

  還未等她叫停托利亞多，托利亞多在看到灰發金瞳妹的一瞬間，又抬起了手指向了她。

  「我草，塔莉婭！」

  托利亞多大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