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夢壓低身子,躲在溪水附近,探出一雙眼睛,朝著遠處的溫泉旅店方向窺探。
熱騰騰的溫泉打濕了她的衣服,讓她渾身燥熱,但她依舊一動不動。
她跟蹤這些秘教的教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不久前,大約十幾名教徒急匆匆地往這個方向跑來,立刻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幾分鐘後,當她看到一輛黑色吉普車再次朝著這個方向駛來,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因此,她一路跟蹤,沿著河道的邊緣,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附近,找到了這家溫泉旅店。
但她發現這些教徒竟然一反常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大搖大擺地衝進旅店,而是鬼鬼祟祟地埋伏在旅店的四周,將這裡包圍了起來。
「你說,他們想幹什麼?」李芷夢輕聲問。
「似乎是想悄悄包圍什麼人,那人應該就在對面的溫泉旅店裡。」
一名身材瘦弱的男孩從她身旁露出腦袋,漆黑的眸子裡閃爍著光芒,靜靜眺望著遠處的綠袍人。
男孩的身上也全濕了,但他的表情要比李芷夢還冷靜,鎮定,仿佛自己並沒有浸泡在溫泉里,而是趴在柔和的沙灘上。
他是李芷夢三個小時前遇上的調查員,叫做蘇智陽,是個純粹的新人,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二歲,但卻很聰明。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生存遊戲,但他卻憑藉極強的觀察力和判斷力成功活了下來,一個人孤身在街道上遊走,探查情報。
但他的運氣不太好,遇到了秘教教徒,即將被對方開膛破肚時,同樣在跟蹤教徒的李芷夢救下了他,兩人便開始結伴而行。
正是因為有著他的指點,李芷夢才能躲過秘教教徒的幾次搜索和追蹤,並且反過來跟蹤這些教徒的蹤跡,以期望能找到這些教徒的大本營。
「那我們應該做什麼?」
李芷夢一邊用靈能力包裹著自己和身邊的男孩,一邊輕聲問。
自從遇到男孩後,她越來越習慣依靠對方來進行思考了。
「我想,這些教徒應該是在追捕一名實力很強的調查員。」
蘇智陽冷靜地分析道,「根據現在的情況判斷,城裡還活著的調查員應該不超過五個人,想要完成任務,就必須與秘教發生正面衝突。」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目前來看,單憑我們兩個人,只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幽靈』侵襲,但卻沒法破壞對方的儀式,也沒法對付那位『祭司』。」
「所以呢?」
「所以,我們應該和對方匯合,或者幫助他擺脫這些教徒。」
「你是說,和群里的那兩個傢伙合作?」李芷夢咬咬牙,「可我不相信他。你沒有參加過排行榜任務,絕對想不到那些傢伙有多狠。這次任務並沒有限制對隊友的殺戮,因此那兩人其實都算是我們的敵人。」
「那你相信我嗎?」蘇智陽聳聳肩,表情依舊冷靜,聲音毫無波動,「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在當前的情況下,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我……」
李芷夢沉默了片刻,正要說話,忽然聽到砰的一聲,旅店的正門轟然破碎,碎片被一股勁風席捲著衝出來,緊接著一道旋風般的身影衝出了旅店。
李芷夢和蘇智陽的表情同時一變。
相隔數百米,他們都能感覺到那道身影身上凌厲的氣勢。
僅僅是一個人,就壓製得四周埋伏的幾名教徒抬不起頭。
「就是他,殺!」
「別讓他跑了!」
兩名教徒已經悄悄接近旅店正門,但卻被突如其來衝出的那道身影直接拍飛出去,半空中就噴出鮮血,各自倒飛出十幾米,倒在地上時已經沒了氣息。
而那道身影不退反進,面對包圍上來的教徒,毫無畏懼,身形閃動,很快就衝出幾十米之外。
李芷夢駭然道:「那就是群里說話的那個莫雲嗎?好強。」
蘇智陽撫摸著下巴:「如此看起來,與他合作的風險太大,只要他願意,估計隨時都能殺死我們。但他似乎蒙著眼睛,那就說明他沒有掌握像你一樣的靈能力,我們還有合作的基礎。」
「這絕對是我見過最強的調查員之一。」李芷夢臉色陰沉,「我們要不要先撤走?」
「撤走?」蘇智陽苦笑一聲,「我們恐怕很難撤走了。」
「什麼意思?」李芷夢一愣。
「你難道沒注意嗎?這些教徒圍而不攻,就是因為他們在等更強的人到來。而這個更強的人,為什麼遲遲沒有出手?」蘇智陽對身邊的女孩使了個眼色。
「那是因為,他發現了我們!」
李芷夢渾身悚然,她一把抓住身邊男孩的胳膊,腳步一竄,像是一隻敏捷的猴子,從溫泉里跳起來,也不顧此刻會不會暴露,直接朝著和莫雲相反的方向逃離。
但剛跑出五步,一道深綠色身影就宛如瞬移般出現在她的眼前。
綠袍男人的袖子輕輕揚起,李芷夢立刻感覺到不妙,擋在蘇智陽身前。
仿佛一股颶風吹拂在她臉上。
從綠袍人的袖子下,探出的不是手,而是一條黏糊的類似觸手的肢體,五指似乎連接在了一起,已經看不出人類胳膊的模樣,顯得另類又恐怖。
這詭異的觸手看似緩慢,但實則速度奇快,就在李芷夢抬起胳膊,擋在身前的同時,它就拍打在了她的身上。
砰!
李芷夢連帶著身後的男孩一起倒飛回去,被綠袍人一袖子拍回到橋下的溫泉中。
嘩拉!
橋下的溫泉里濺起兩團巨大的浪花。
接近五十度的溫泉中,李芷夢臉色猙獰,從熱水中跳起來,忍著疼痛,拽起身邊幾乎要失去意識的男孩。
蘇智陽並沒有她那麼強的防禦力,體質也就比普通人強一點,如果換成普通人,渾身浸泡在溫泉里,恐怕已經昏死過去。
但蘇智陽的臉色依舊平靜,雖然皮膚已經被灼熱的溫泉燙得通紅,但卻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樣,嘴角雖然抽搐著,但臉色依舊平靜,強忍著痛苦,沒有慘叫一聲。
他不想給身邊的李芷夢增加負擔。
「該死,這是祭司。」李芷夢怒吼一聲,她站立在熱水中,膝蓋以下的小腿被溫泉淹沒,強忍著胸口的劇痛支撐著身體沒有倒下。
僅僅是一次攻擊,她和身邊的蘇智陽就差點被對面秒殺。
這還是蘇智陽提醒過她的結果。
確實如他所說,自己兩人對付普通教徒還勉強能行,但對付這種祭司級別的怪物,就完全力不從心,逃命都很難。
「我們從橋下走!」
蘇智陽提醒身邊的女孩。
「好,我們走。」
李芷夢也顧不上猶豫,她一把抱起了身邊的男孩,身子一矮,直接朝橋樑下方鑽去。
現在正面對抗就是死路一條,她必須立刻逃命!憑藉她的速度和身法,再藉助橋樑下方彎曲的河道,她還是有機會逃離的!
轟隆!
正前方頭頂處的橋樑轟然破碎!
裹在淡綠色長袍里的身影直接一腳踩碎了紅木橋樑,從天而降,落在滾燙的溫泉里,擋住了兩人的路。
白色的霧氣朦朧,升騰,深綠色長袍內的人影冷笑一聲:「兩個小蟲子,還想躲到哪裡去?」
炙熱的泉水在他腳下翻滾,但那道人影卻仿佛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一般。
李芷夢和蘇智陽的瞳孔劇烈收縮,兩人沒有猶豫,轉身就逃。
但他們剛轉過身,就感覺背後仿佛被巨錘擊中,兩人同時踉蹌地被綠袍人一袖砸飛出去,倒在灼熱的泉水裡。
李芷夢吐出一口鮮血,血沫融化在溫熱的泉水裡,沖了她一臉。
她拼命從熱水中抬起頭,發現那道綠袍身影已經站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而身邊的蘇智陽,已經昏迷了過去,七竅流血,染紅了泉水。
差距太大了,速度,力量,全都沒有可比性。
裹在深綠色長袍中的祭司完全碾壓他們兩人,在祭司的面前,他們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
李芷夢心中頓時升起一陣絕望。
她已經足夠努力了,從歐洲到亞洲,再回到日島,她一路都在追蹤著秘教的蹤跡。
即使是生存遊戲也無法阻止她對秘教的憎恨,想起八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她的眼眶泛紅了。
「我曾經發誓,有生之年要殺光你們這些畜生!」李芷夢咬緊牙關,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滴落在溫泉中,她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眼前的綠袍人。
「你們這些可憐的調查員,選錯了主人,就是這樣的下場。」綠袍人的聲音如同寒冰般,散發出刺骨的寒意,仿佛連溫泉都在他腳下凍結。
綠袍人猛地抬腳,李芷夢只感覺一股大力猛地踩在她的頭上。
嘩拉!
她的頭直接被綠袍祭司一腳踩進水裡。
炙熱的泉水瞬間將她淹沒,熱水向她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里灌,她沒法呼吸了。
在這個瞬間,她反而不覺得灼熱,而是覺得冰涼。
體內的靈能力開始沸騰,以一定的速率流動,但依舊無濟於事。
她的身體逐漸發軟,四肢無力,本來還拼命掙扎著想要抬起頭來的脖子,也漸漸沒了力氣。
「難道就這樣了嗎?」
李芷夢在這個瞬間,突然回想起小時候,父母還沒有加入秘教時,他們一家三口經常在公園的草坪里玩耍。
她小時候不像個女孩,反而像是一個假小子,整天瘋瘋癲癲地早公園裡撒野,每次都弄得一身泥巴,在草坪里打滾。
但好景不長,她十二歲那年,父母加入了秘教,此後行為舉止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有時候晚上醒來,李芷夢會發現她的父親站在黑暗裡,站在她的床邊,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
她的母親開始往飯菜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甚至開始吃生肉。
周圍的鄰居紛紛搬走,同學和朋友也如避蛇蠍般躲避她,她被孤立了,同學都叫她「瘋子的女兒」。
再後來,一天晚上她被疼痛驚醒,發現自己被父母綁了起來,全身赤著,手掌心被刺破,鮮血順著椅子滴落。
地面上有一個詭異的痕跡,組成莫名的圖案。
那天晚上,她覺醒了靈能力,掙脫了繩索,掙扎著爬出門。
第二天早晨,她才被路人發現。
也就是那時候,她就從心底種下了對秘教教徒深深的恨意。
加入生存遊戲後,她才知道,秘教並非是一個組織,而是一個多神教派,是很多不同教派的統稱。
而且在不同的世界裡,都有秘教出沒的身影。
但這些她都不在乎,她每次都依靠完成任務的獎勵變得更強,增強自己的靈能力,然後做了一名秘教獵殺者。
她追蹤著這些瘋子的蹤跡,到處獵殺他們。
直到最近,她調查突然興起的『溺水者病毒』,來到了日島,坐船來到伊豆市。
她發現,這個所謂的病毒就是秘教教徒舉辦儀式所產生的副產品。
就在這時,她再次被拖入生存遊戲,而她的任務就是「逃離伊豆市」。
「我不甘心!」
李芷夢體內的靈能力如同沸騰的水,她伸出兩隻手,握住了踩在自己頭上的腳。
「給我滾開啊!」她嘶吼著,從溫泉中拱起身子,掙脫開了踩在頭頂的腳。
「咦?還有力氣?」裹在深綠色長袍內的祭司輕咦一聲,左腳閃電般一踢。
砰!!!
李芷夢剛從溫泉中站起來,就被一腳踢飛出去,撞在橋墩上,口吐鮮血。
即使有著靈能力的保護,她依舊受到了重創。
這一次,她沒法再站起來,半跪在滾燙的溫泉里,眼神里露出了決然之色。
「還要掙扎嗎?」祭司冷笑一聲,「等到弄死你們兩個,我再去解決那一個。你們這些可悲的調查員,全部都會死在這裡,死在神靈腳下。」
李芷夢怒吼一聲:「來吧,來殺我啊!」
她此刻衣衫襤褸,鮮血染紅了衣領,被溫泉浸泡濕透的衣服凸顯出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在祭司的眼裡愈發顯得誘人。
「如果這麼輕易就殺了你,那豈不是……」
祭司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猛地閉上了嘴。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
李芷夢愣了一下,順著對面裹在深綠色長袍中的身影的眼神抬頭看去。
她此刻跪在橋墩旁邊,頭頂的橋樑上有一個被祭司踩出的大洞。
而在洞口的邊緣,一名手持長刀的青年站在紅木橋的欄杆上。
他的眼睛上蒙著一塊黑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單手握刀,像是一尊雕塑。
從遠處街道吹來的海風吹動他的衣袖,衣袖飄動,他卻紋絲不動。
而他的腳,卻站在橋樑的欄杆上,欄杆只有半個腳掌寬,看起來隨時會斷裂。但青年卻像是站在堅硬平整的水泥地面上,巋然不動。
不管是李芷夢,還是對面的祭司,都完全沒感覺到青年的到來,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道青年站在這裡多久了。
「繼續說下去啊,怎麼不說了?」青年歪歪頭,「殺掉你的二十三個手下,確實費了點時間,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