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無情離地大約兩米，就那樣毫無憑依地站在虛空中，仿佛有看不見的台階托住了身體。
他的身體四周甚至浮現出了淡褐色真氣形成的球狀護罩，一股股強悍的氣流向四面八方噴射而出。
僅僅是站在那裡，莫雲就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
「這就是自在境嗎？」
莫雲震撼地注視著院內的景象。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雖然早就想像過強大修行者的厲害之處，但當這樣的景象真正出現在眼前時，他還是感覺到了由衷的驚奇和興奮。
原來修行者之後的境界是這樣的！
他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感覺！
只是，楊華元師兄，現在真的能對付的了厲無情嗎？
還是說，他真的打算放過此人？
亦或者，是有別的安排？
莫雲靜靜觀察著場上的局勢。
只見厲無情朝著楊華元拱了拱手，伸手一招，江訓清就被一股無形力量抓了過去，落在身邊。
他為什麼不出手？
江訓清心中充滿了不解和困惑。
明明他剛才只要出手，自己二人就死無葬身之地啊！
難道他要放過我們？
「感謝楊師兄成全之恩。」
厲無情眼眸里也閃過一絲詫異，他也不知道楊華元為何不出手，但總歸也在心裡有些感謝，於是開口試探道：
「不知師兄究竟何意？」
「我與你們無冤無仇，本就沒有對付你們的道理，只是你們做下太多傷天害理之事，若是放過你們，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楊華元微笑道。
他的一言一行，都讓人感到難以捉摸，難以猜測。
「這就是師兄的理由？」厲無情反問道。
「當然不是。」楊華雲說，「其實，這也是命運。命運告訴我，你會死在我的手裡。我只是想看看，你晉升為自在境後究竟有多強而已。」
「什麼？莫非楊師兄還要阻攔我等？」
厲無情愣了一下。
雖然他知道楊華雲必定還隱藏了實力，但歸一境和自在境之間的差距，可不是簡單的天賦和隱藏實力就能跨越的。
即使他剛剛晉升自在境，實力還不穩定，但對付楊華元，應該還是綽綽有餘。
他有這個自信心。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阻攔在你身前的，是命運。」楊華元微笑道，「我就是你們的命運。」
「你……」厲無情神色陰冷下來，「你是想找死？」
他之所以一再忍氣吞聲，一方面是因為楊華雲的實力高深莫測，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不願意將暴雪山莊得罪得太狠。
萬一打死了楊華元，那他們之間的仇恨，就真可謂不死不休了。
說不定會被追殺一輩子。
「自在境又如何，一年前，我就殺過自在境。」
楊華元忽然笑了笑，「只不過，為了追求一個極限，我忍了足足兩年，一直逼自己停留在歸一境。」
「什麼？」
江訓清一怔，壓制自己實力，逼自己不突破？
這在她看來，簡直是難以想像的。
「一個極限？」
厲無情心裡一顫。
「是啊，在你們這些人眼裡，或許自在境很強，但可惜……你們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楊華雲搖了搖頭，忽然道：
「受死吧。」
他的話音還未落，身體忽然詭異的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來到了厲無情背後。
什麼？
厲無情心中猛然戰慄。
憑藉厲無情晉升後的感應，竟然也沒看出楊華元的行動軌跡，只覺得眼前一花，就失去了楊華元的身影。
緊接著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來。
他剛想轉身，一根冰冷的手指就按在他的腦後。
「這……」
厲無情的目光凝住了，片刻後，他才嘆息一聲。
「原來這就是極限。」
砰！
下一瞬間，厲無情的腦袋猛然爆開，無數道尖銳的冰錐像是散落的煙花，從他的軀體內爆炸開來。
一圈雪白色的冰冷氣流呈輻射狀向外擴散。
整座院子裡憑空掀起了一陣颶風！
蹲在旁邊的莫雲，衣袖被暴風吹得烈烈飛舞。
就在短短的一瞬間，極寒的真氣，已經充斥了厲無情的身體，一瞬間就破壞了他身體的一切機能。
一指秒殺！
最開始是難以捉摸的詭異身法，後是極速的一指，連帶著極寒的真氣。
這一瞬間，楊華元就展現出了三種恐怖的意境。
而且，三種意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戰鬥力增幅。
這讓他的實力，達到了一個難以估測的程度。
「不！」
江訓清在短短几分鐘裡，經歷了大起大落。
她眼看厲無情晉升歸一境，又眼看著他被一指秒殺，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渾渾噩噩地僵立在原地。
片刻後，她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猛地衝過去，抱住了厲無情的屍體。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
她眼中無數景象閃過，又在厲無情死後全部化為碎片。
過往種種，紛紛浮現於眼前。
她忽然平靜下來，緩緩開口道：
「十年前，他為我化了這副妝，我就一直留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
江訓清平靜地笑了笑，用手擦拭了臉上的鮮血，露出一副被鮮血染紅的妝容。
她握住厲無情的手，一言不發，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死了。
「姐姐……」
溫書玲看著倒下的江訓清，低下頭，低低地呼喚了一聲，眼角閃過一道淚光。
莫雲也皺了皺鼻子，移開了視線。
雖然江訓清是一位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也親手殺死了他眾多的親人朋友，可謂是作惡多端。
他也曾經恨之入骨。
但她臨死前的這一幕，卻也讓莫雲心中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殺人如麻，心機算盡，但也痴情一生。
說她冷酷無情，但又為了溫書玲三番兩次放過自己。
說她冰雪聰明，但她卻放棄了逃生的機會，寧可與自己的愛人死在一起。
她可以將普通人的生命看作一毛不值，又將厲無情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甘願陪同他共赴黃泉，毫無怨言。
「難道這真的是命運？」
他內心中，並沒有多少仇人死去的快感，反倒只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當一切塵埃落定，留下的只有惆悵。
死去的人已經永遠死去了，再也無法復生。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莫雲嘆息一聲，用手扶著牆壁站了起來，他打算將這對苦命鴛鴦埋葬在一起。
……
楊華元平靜地站在原地。
他將視線看向視野左下角。
那裡有一行清晰的文字：
「恭喜你，初級調查員楊華元，你的任務已完成。」
「成功擊殺厲無情，阻止了血祭儀式，你拯救了茂林城。」
「任務獎勵……」
收回視線，楊華元看向院子中央，莫雲已經刨開了一個土坑，正跟著溫書玲一起，將厲無情與江訓清的屍體埋在其中。
「莫雲，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嗎？」
楊華元忽然問道。
「這……」莫雲猶豫了一下，「難道和任務有關？」
「是的。」
楊華元嘆息了一聲，「其實厲無情是一個很特別的人，當初……」
他忽然停住了，過了一會兒，他又道：
「以後你就會明白，其實我們和他很像，都是被命運裹挾之人。」
「被命運裹挾之人？」
莫雲沒聽懂話里的意思，但也知趣的沒問下去。
沉默著，他將兩具身體放入土坑，又用雙手捧起泥土。
黃褐色的泥土覆蓋而上，淹沒過她平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