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火把從身體兩側升起，照亮了四周。
莫魯山踢了踢腳下的石塊，眉頭微微皺起。
莫雲回來之後，帶給他的驚喜和震撼實在有些多了。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位侄子從幼時就表現得和常人不同，聰慧異常，喜歡練刀，剛成年不久就又測出了修煉天賦，成功通過暴雪山莊的選拔成為了其外門弟子，幾乎算是一步登天，和他們這些一輩子註定普通的人隔開了差距。
但他本以為，這個時間還要更長一些的。
只是返回宗門修煉了兩個月，莫雲的面貌就完全不同了，不僅以真氣境修為領悟了修行者也極難領悟的意境，戰鬥風格更是與眾不同。
練武場上，面對莫雲還未發出的一刀，竟然連他都感覺到了恐懼。
這在以前，根本是難以想像的。
就算是現在，莫魯山依然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莫魯山幽幽嘆息一聲。
只是，他們去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隨著時間流逝，身邊的侍衛們紛紛有些忍不住，人心浮動，他也能感覺出來。
畢竟，站在這種不祥之地外，令人實在難受。
即使是遠遠離開，他也感覺章家院子裡有一股股寒氣不停往外冒，讓他渾身不舒服。
他甚至想像不出來，莫雲是怎麼在裡面那種恐怖的環境下停留那麼久的。
他本來以為，莫雲關注章家的滅門慘案只是單純覺得有趣，想展現一些少年意氣而已。
但沒想到，家主竟然聽了他的意見，直接將大部分家眷都遷出了茂林城，這就讓莫魯山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作為家主，知曉的信息和情報肯定比自己多，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莫雲又是為什麼一定要進入這種不祥之地探查情況，他在查什麼？
章家的滅門慘案，動手的究竟是不是人？
種種疑問一直盤旋在莫魯山心中，讓他愈發感到不安了起來。
就在他快要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擔心，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的時候，耳力極好的他，聽到圍牆內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道身影猛然躍起，輕盈地越過圍牆，轉眼間就來到了章家大門外，站立當場。
「是誰？！」
「是公子！」
門外的莫家護衛紛紛驚叫道。
「火把！」
莫雲縱身落地大吼一聲。
「公子，給你。」
莫魯山伸手奪過身後一名侍衛手中的火把，扔給莫雲。
莫雲伸手，注入真氣，火把猛烈地燃燒起來。
「噗——」
他用力將火把投入章家院中。
「啊！！！」
一道悽厲的女子叫聲從院中傳出。
一直緊跟在自己身後的那種陰冷感覺消失了。
緊接著，火光熄滅，一切重歸於安靜，一片死寂。
章家的大門依舊緊閉著，安安靜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仿佛一片安靜的墓地。
「這……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有人在慘叫？」
在場眾人也聽到了裡面傳來的尖叫聲，臉色紛紛有了變化，或驚恐，或擔憂。
莫魯山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他也聽到了院內傳出的悽厲叫聲，臉上泛起了濃濃的疑惑和驚恐，「公子，裡面究竟怎麼了？是誰在尖叫？章煬呢？」
「死了。」
莫雲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這才感到全身疲軟，仿佛大病初癒一般。
「公子，你的衣服……」莫魯山喃喃道。
莫雲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衣服和褲子都被剛才的火焰燒焦了，露出了幾個大洞，看起來十分不雅。
不過，命保住了，其他都不重要。
「將這裡封鎖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莫雲冷冷道。
「是！」眾人齊齊答應道。
「不，不要封鎖這裡，我們的人全部離開這裡。」
莫雲轉念一想，如果裡面的溫書玲，或者是其他人真的想出來，那麼留下多少人也只是送死而已，封鎖根本沒有意義。
「是！」
雖然驚愕，但莫魯山仍然答應道。
「我們回去，不要再碰章家的事情。」
兩名侍衛遞來長袍，從身後為莫雲披上，他一個翻身輕盈地落在馬背上。
一行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地。
章家門前頓時變得漆黑一片，安安靜靜。
章家內部，一座偏僻的院落前，溫書玲壓制著腦海里的躁動和不安，緩緩向自己原本所在的屋子裡走去。
推開屋門，她怔了一下，一道穿著青色衣裙的身影正負手而立，正對著梳妝鏡，背對著她。
鏡面中，映出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臉上滿是誇張的油彩和脂粉，眼角兩邊各有一道淚痕般的裝飾，誇張中帶著強烈的詭異感。
「姐姐……」
溫書玲看著眼前的女子，忽然感到了一種熟悉感。
「方才院裡有動靜，我就過來看看。」
江訓清轉身，注視著溫書玲的臉孔。
「有人闖了進來，我已經殺掉了。」溫書玲說。
「闖進來幾人？」
「兩人。」溫書玲說。
「哦？」江訓清怔了下，「你竟然沒有騙我？」
「為何要欺騙呢，欺騙沒有任何意義。」溫書玲平靜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知道，你很早就來了，看到了一切，只是沒有出手阻止而已。」
「真是個聰明的姑娘。」江訓清忽然嘆了口氣，「那你知道，為什麼我不直接出手殺掉那個年輕人嗎？」
「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溫書玲平靜道。
「不，我只是看到了希望。」江訓清說。
「希望？」溫書玲喃喃道。
「是啊，希望。」江訓清嘴角一扯，誇張的唇彩仿佛要滴落下來，血紅的雙唇輕輕張合，「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年輕的我自己。」
「你們要用我來做什麼？」溫書玲平靜地說。
「你真是太聰明了。」江訓清嘆了口氣。
「他把我弄成現在這個不人不鬼的樣子，想必是因為我對他有用吧。」溫書玲平靜地說，「你們幫我報了仇，我無以為報，只餘下這具身體。如果有用，那你們就拿去用吧。」
「妹妹，你……」
江訓清長長地嘆了口氣，忽然伸手一拂，一道陰冷的氣息飄散而出，溫書玲的目光忽然呆滯，眼裡的靈動和智慧消失了，再度恢復了平靜乃至於冷酷的漠然。
江訓清隨手一揮，失去意識的女孩緩緩飄出門外，消失在黑暗中。
梳妝鏡里，有著誇張妝容的她，獨自站在陰影內，望著天空中的繁星，喃喃自語。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