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爾完全是怕得發抖。
雖是找好了退路,被發現坎澤在她這裡也有說辭,但要是真的被發現,那她也是半條小命掛在懸崖邊上。
太危險了!
念及此,爾爾也不敢在他眼前多待,支支吾吾地問:「師父可還有別的吩咐?」
面前的大佬神色更古怪了,悶聲道:「你好生修煉便是,不用做別的。」
不做別的,難道就一直在他身邊待著?
打了個寒戰,爾爾心裡直搖頭,連忙掰著手指給他數:「師父我會烤紅薯、烤雞、烤玉米,您想吃哪一樣?」
來了,討他歡心的第一步,永遠是給他送吃的。
離燁捂著額頭直嘆氣,幾萬年了,這些小姑娘的招數還是一成不變,不肯好好修煉,就想方設法要抓他的胃。
不過,別人給他送的都是精巧點心、珍貴仙湯,他這便宜徒弟倒是省事,竟想給他吃烤的東西。
幾萬年的修煉,離燁早就辟了五穀葷腥,對這些完全不感興趣。
但是,小東西實在太誠懇了,掰著粉白的手指眼巴巴地望著他,仿佛只要他說個不字,她立馬就要耷拉下眉眼,露出失望的表情。
行吧,離燁不屑地想,滿足她一次好了,畢竟這徒弟又懶又笨,得先給點好處,然後再慢慢教走上正路。
於是他說:「烤玉米。」
面前的小東西一聽,立馬歡呼了一聲,仿佛得到了什麼天大的恩賜一般,開心地朝他行禮,然後蹦蹦跳跳地朝上丙宮的大門方向跑。
那激動的神情,滿眼亮閃閃的星辰,看得離燁忍不住嗤笑。
也太好滿足了。
只是答應吃她做的東西,至於嗎。
一腳跨出上丙宮的大門,爾爾就發現外頭天色不太好,頭頂一片烏壓壓黑沉沉的雲,隱隱有雷聲。
九霄之上不會出現平白的雷,看這陣仗,應該是有神仙完成了一千年的修為,正要渡劫。
爾爾沒太在意,哼著小曲就去旁邊的仙山找玉米。
結果沒走幾步,雷聲就比先前大了好幾倍,震耳欲聾的,差點把她從行雲上震下來。
哪路的神仙這麼厲害啊?爾爾咋舌,一般千年修為,也就受幾個時辰的小雷劫,那雷聲她聽過,就跟人間雷雨之時差不離。這雷聲倒是好,活像是要劈死哪個修煉了萬年的上神。
幸好我是個不上進的。
縮了縮脖子,爾爾沒出息地想,就她這半罐水的八百年修為,離到一千年還有很久很久呢。
等等。
突然想起點什麼,爾爾剎住了步子。
在來九霄之前,她的確只有八百年的修為,但是在修煉的時候,離燁大佬依稀、似乎、好像幫她打通了穴位,白送了她兩百年的修為?
八百年加兩百年,好巧哦,剛好是一千年耶。
低頭看了看掰出來的十個手指,爾爾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四周狂風呼嘯,吹得她髮髻里的步搖叮咚作響,閃電劃開天幕,照得天地一片慘白,天雷越集越大,仿佛要吞噬掉半片天一樣,氣勢震寰。
雨水夾在風裡,被吹進了上丙宮。
離燁正聽人說著震桓公那群人的動向,突然覺得手背一涼。
他側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旁邊的燭焱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連忙道:「回上神,今日一共有三位小仙渡劫,您剛收的那位也在此列。」
「三位?」
「是,震桓公與乾天上神的徒兒也是今日,那兩位早早就設下了祭壇,要護徒兒渡劫。」
離燁聽得冷笑:「雛雞破殼他們是不是也得幫著掰縫。」
燭焱撓了撓腦袋:「是這麼個道理,但為人師父,難免替徒兒操心一二。」
那是別人家的師父,離燁收回目光,敲敲王座的扶手示意他繼續說正事。
渡劫本就是仙界的優勝劣汰之法,強行護著有什麼意思,他那個笨不溜丟的便宜徒弟,要真渡不過去,也不關他的事。
手背上的雨滴很快風乾,外頭的雨卻是越下越大。
震桓公和乾天站在祭壇之上,兩個徒兒跪在他們各自的腳邊微微發抖。
面前的天雷滾滾,已經劈下來了幾十道,整個雲海到處都是窟窿,但雷聲不僅沒小,反而還有越來越響的趨勢。
「這是怎麼回事?」乾天捏著訣,納悶地問,「往年可不見這樣的陣仗。」
震桓公也覺得奇怪:「應該是哪裡弄錯了,千年的劫數何至於此。」
乾天低頭打量自己的徒弟,心想這莫非是什麼萬年難遇的奇才,所以老天才給了這樣的考驗?
震桓公也看向自己的徒弟,基本想法和他差不多。兩人一對視,笑得都有些虛偽。
若真出了什麼奇才,誰不希望是自家的?
「啊啊啊——」
一片雷聲之中,有一串慘叫聲由遠及近。
祭壇上的眾人皆是一愣,紛紛抬眼往前,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仙,正被一串雷光追得上躥下跳。她身上已經有幾處焦黑,髮髻也凌亂得不成樣子,跑近了看,眼裡水汪汪的,全是淚。
「救命啊。」爾爾抱住祭壇下的石柱,悽慘地喊,「誰拉我一把!」
乾天看她可憐,伸出捆仙索就想將她往上拉。
然而,繩索還沒碰到那小仙,天邊就來了一道比天雷更可怕的火紅袖袍。
「啪」地一聲,捆仙索被甩回了祭壇上。
乾天一愣,在場的眾人臉色皆是一變。
爾爾的手還伸在半空,無助,弱小,又可憐。
她硬著脖子回頭,毫不意外地看見了離燁大佬那張不近人情的臉。
他踩著火紅的行雲,慢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然後指了指前頭天雷轟鳴的地方。
「站過去。」
爾爾要哭了,她這點修為哪裡夠頂這樣的天雷,怪疼的。
「師父……」
「我離門不收渡劫都渡不過去的廢物。」
「……」
祭壇上一片死寂,被護著的兩個小仙身體僵硬,面無人色。
震桓公黑了臉道:「離燁,你自己毫無人性,便休要中傷他人,護徒兒渡劫,本就是師父該做的。」
離燁抬頭看了他一眼,靄色的眼眸輕輕掃過他全身的經脈,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什麼也沒說。
震桓公感覺到了莫大的羞辱,當即就想動手。
旁邊的乾天拉了他一把。
「做什麼?」震桓公十分不滿。
乾天搖頭,示意他看下面。
那可憐兮兮的小仙正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雲海正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