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婚期還有大半年,周尤對蜜月要去挪威看極光就已非常期待。
她萬萬沒想到,借著辦工作簽證的機會,江徹提前給她準備了一個驚喜——帶她去撒哈拉沙漠看星星。
撒哈拉冬冷夏熱,條件惡劣,非要挑個合適的時間,三月到五月勉強還算舒適。
因為剛好順路,江徹還安排了兩天在杜拜停留。
落地杜拜機場時,長途飛行的疲憊忽然消散,看著滿目既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周尤握住江徹的手,有一種重遊故地的奇妙歡欣。
江家在棕櫚島有度假別墅,兩人只停兩天,江徹說懶得折騰,直接在酒店住算了,周尤自然同意。
可她完全沒料到,江徹十分惡趣味地已經提前訂好兩人當初酒後亂性的那間房。
雖然來杜拜已經是兩年多以前的事了,但走進那間房,周尤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
「你記不記得,你當時就在這個床頭櫃,給我留了一張便箋,哦,對了,還特別大方地留了十張人民幣。」
周尤在他身後踢他一腳,「江徹你好煩!」
江徹低頭,又指著地板,「對了,你還在這兒落下個U盤。」
說到這,他捏住周尤下巴,唇角似笑非笑地揚著,問:「希望我喜歡的人…這一生平安快樂,我那可是第一次看人正兒八經留遺言呢,你說說,希望誰平安快樂?」
周尤羞憤。
現在想想自己做的蠢事,實在是太羞恥了。
她狠狠瞪了江徹一眼,掙開他的束縛,又打開行李箱,抱著衣服一股腦兒跑進了浴室。
江徹望著關得死死的浴室門,坐在床邊,雙手往後撐著,腦袋微偏,唇也向一側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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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尤知道,江徹平日裡裝出一副我很大度我對過去完全不在乎的死樣子,實際上小心眼記仇得很,所以當她再次來到skydive跳傘中心,拿到一疊生死狀時,毫不意外。
當初她簽名簽得乾脆利落,現如今拿到生死狀,她也仔仔細細地讀起了英文條款,時不時和江徹小聲討論,「這也太霸道了吧,那我們死了他們完全不用負責欸。」
「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周尤不情不願。
簽字的時候,她忽然回想起當初孤身一人坐在這裡時的場景。
那時候身邊好像有一對小情侶也是中國人,女生這也怕那也怕,那時她覺得沒什麼可怕的,現在她倒頗為理解小姑娘的心情了。
她可能是真的怕,因為心裡還有很多牽掛,明明生活幸福,男朋友也在身邊,可若是發生意外,這一切就不復存在。
她可能也沒那麼怕,作出那麼害怕的樣子,也許……只是想要身邊的人哄一哄她。
就像她現在一樣,嘴巴抿得緊緊的,擺出一副不情願不高興的樣子。
江徹就在一邊不停安慰她,跳傘不恐怖,她之前也跳過,很安全……諸如此類。
跳傘前照例會有攝像小哥端著相機採訪,周尤這次只說了五個字。
結束後,拿到U盤,周尤趁江徹上洗手間不注意,把U盤藏到了他的錢包里。
這之後江徹怎麼問她跳傘的時候說了什麼,她都不肯說,江徹翻她包包,摸她口袋,U盤也怎麼找也找不到。
成功戲弄到江徹,周尤心情很好,下午去逛杜拜MALL都有了興致。
可戲弄一時爽,回到酒店就是修羅場了。
晚上回酒店,剛進房間,江徹就將她壓在牆上,然後從沙發到落地窗,再到浴室最後回到床上的主陣地,終於睡服她,逼她開了口。
「在你錢包里,我…我不行了,你放過我吧。」
周尤梨花帶雨哭了一場,聲音嬌軟,像慵懶的小貓。
可江徹好久沒有這麼暢快,這會兒老實交代也晚了,一個動作不停,一個累得快要死掉。
周尤迷糊間抓了個枕頭蓋住自己的臉,想遮住令人羞恥的明亮光線,可江徹卻不讓她遮,還特意換了個姿勢,讓她看得清楚。
她承受不住這幾重刺激,最後也不知是昏過去,還是睡過去了。
江徹身心暢快過後,才在錢包里找到U盤,連上電腦。
高空風聲呼嘯,天空透藍,周尤的笑容很燦爛,聲音響亮又堅定。
只有短短五個字,也是他最想聽到的那五個字——
「江徹,我愛你!」
他唇角向上翹著,坐在電腦前,回放了足足十遍。
回放夠了,江徹將周尤跳傘前笑得明媚的照片設定為手機屏保,又很熟練地將視頻導入軟體,抽出音頻線,剪下這一段,拷進手機。
周尤太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窩在被子裡,睡得不省人事,臉上還有淚痕。
江徹回到床上,關了燈,將她抱進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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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遊杜拜短暫停留後,他們又繼續原定行程,飛往摩洛哥卡薩布蘭卡。
在飛機上俯瞰北非大地,滿目都是黃土,四四方方一塊一塊的,深淺不一。
踏上陌生的土地,周尤有些新奇,又有些緊張,江徹卻一如既往淡定,還和她介紹摩洛哥的風土人情。
「你以前來過嗎,這麼熟。」
「這地方…我還真沒來過。」
「那你說得這麼頭頭是道的……」
「我地理好。」
周尤無語。
好在一切都有Fiona提前打理妥當。
Fiona能在江徹這麼挑剔又龜毛的人手下穩坐總助第一把交椅,當然是有幾分本事的。
江徹就很欣賞她做什麼都能做得讓人放心,即便是老闆和老闆娘出來旅遊,Fiona也能事無巨細早早安排好一切,確保就算是兩個傻子到了這裡也能玩得開心。
有人提前安排,這兩個傻子……不,江徹和周尤兩人也就少了幾分忙碌和無措,做什麼都慢吞吞的。
摩洛哥有世界三大藍城之一的舍夫沙萬,整座小城都是藍色的,文藝清新又夢幻,近年來國內也不少網紅博主喜歡來這兒拍照。
江徹和周尤也拜託別人幫忙拍了幾張,不過兩人都不是喜歡在社交軟體曬生活的人,拍了幾張就不耐煩了,只牽著手在藍色小城裡的大街小巷閒逛。
傍晚,夕陽給小城鍍上一層靈金色的朦朧光影,黃昏餘暉里,小城燈光簇簇亮起。
兩人站在高處,看小城萬家燈火,夜色溫柔。
周尤忽然轉身,踮起腳,捧著江徹的臉,輕輕吻了上去。
「U盤你看了沒有。」
江徹沒出聲。
「我在跳傘前說的是,江徹,我愛你。」
「什麼?」
「我說我愛你!」
江徹拿腦袋輕輕撞了她一下,「聽到了,說這麼大聲,不害羞?」
周尤感覺自己又被套路了,下一秒從他手裡搶過手機,她就看到了自己跳傘時的屏保照片。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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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沙漠是兩天後的事情了。
周尤能回想起來對撒哈拉沙漠最初的印象,大概是三毛著名的那一句,「每想你一次,天上飄落一粒沙,從此形成了撒哈拉。」
騎在駱駝上時,周尤問江徹,「你看過《撒哈拉的故事》嗎?」
江徹輕哂,「我到底是做了什麼,給你一種我是文盲的錯覺?」
周尤默了默,輕輕踢了下他的駱駝。
黃沙無垠,在這樣漫無邊際的地方,心好像也變得寬闊。
年少時看《撒哈拉的故事》,其實她更喜歡另外一句,「生命,在這樣荒僻落後而貧苦的地方,一樣欣欣向榮地滋長著,它,並不是掙扎著生存,對於沙漠的居民而言,他們在此地的生老病死都好似是如此自然的事。」
那時隔著千萬里的距離,好像也能從透過書頁,去遠遠觸及世界另一端里,那些在惡劣環境下生活,卻仍靈魂富足的人們。
同時也暗暗期望著自己,做一個靈魂富足的人。
時隔多年她終於來到這片土地,心裡莫名生出一種陌生的親切。
沙漠條件艱苦,晝夜溫差很大。
晚上留在沙漠營地,周尤穿上早就備好的外套,還強迫嘴硬說不冷的江徹也穿上。
許多年後,周尤都記得那晚走出營地帳篷時,那漫天星空給她帶來的猝不及防的震撼。
此後有人問及,她覺得最浪漫的事情是什麼,她也時常告訴別人,那大概是一起去沙漠看星星吧。
那晚她和江徹並排躺在地上,看浩瀚銀河在眼前鋪展,明淨璀璨,看到眼睛酸了,都捨不得眨眼。
她問:「江徹,你為什麼要帶我來沙漠看星星。」
「你記不記得,你剛到江星不久,星座手機拍新一季推廣大使的GG,你被那個姜姜刁難了。」
「當然記得。」
江徹繼續說:「你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可等公司沒人的時候,你又躲在樓梯間哭,那晚我送你回家,順路帶你去春江花月吃飯。
「你那時候哭得很難看,坐在春江花月的時候,你看外面星空,說很久沒有看到那麼多星星了,還和我說起你小時候乘涼看星星的事,只可惜打了岔,沒說下去。
「我後來回想,那好像是第一次你想和我說心裡話。」
周尤偏頭,見江徹神情溫柔,她忽然半撐起身子,吻上江徹的唇。
她的身後是漫天星空,還有流星朝不同方向划過,可江徹卻覺得,她的眼睛比星星還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