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易冰抱著枕頭,吸了吸鼻子,將手機壓在耳朵底下,嘟囔道:「我沒事,你們不用著急回來。」
透過電話都能聽出言母語氣里的焦急:「我怎麼不著急啊,到底是在哪兒傳染的,怎麼得這個病了呢?」
言易冰撫了撫額頭上的冰貼:「不知道哪兒傳染的,倒霉唄。」
言母心疼,柔聲問道:「難不難受啊兒子?」
言易冰想了想:「還行吧,就是發燒,吃不了東西,別的沒什麼,醫生說一周內就能好。」
言母嘆氣:「一周不吃東西怎麼行呢,讓阿姨給你做點甜品吧,酸奶西米露之類的。」
言易冰頓了頓,輕飄飄道:「寒陌給我做了疙瘩湯,吃著還行,不餓。」
言母「啊」了一聲,連忙問道:「寒陌給你做的?你這個病不是傳染嗎?」
言易冰翻了個身,用發燙的手掌摸著牆降溫:「誰知道呢,他百毒不侵吧。」
他確實不知道寒陌為什麼沒反應。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這病毒腳程再慢,也該飄到寒陌身邊了。
言母嗔道:「別開玩笑,你怎麼能讓寒陌來照顧你呢,他也得工作啊。」
言易冰翻了個白眼,翻得眼眶隱隱作痛。
他捂著眼睛哼道:「他樂意跟我有什麼關係。」
言母頓了頓,苦口婆心道:「你別欺負寒陌了,寒陌老實,認死理,沒有你活泛。」
言易冰抿著唇,想了想寒陌這兩天的所作所為,心裡的委屈涌了出來。
「你這說的是誰,寒陌?哈,他老實,媽你太天真了!」
言母嘆了口氣:「你看看你,人家好心照顧你你還這樣,我怎麼把你養得這麼嬌氣。」
言易冰:「......」
他氣的太陽穴直漲。
但寒陌做的那些事又沒辦法跟他媽講。
「不說了,我要休息了。」
言母:「好好好,你多睡覺,捂捂汗,我不打擾你了。」
言易冰掛斷電話,頂著已經變溫的冰貼,深吸一口氣。
趁著這時候寒陌不在,言易冰撐著牆下樓,趴在樓梯欄杆上道:「阿姨,您今天幫我把晚飯準備出來,我用微波爐能熱就行,然後你別放寒陌進來了。」
阿姨愣住,洗了洗抹布:「為啥,你們吵架了?」
言易冰眼神閃避,搖頭:「沒吵架,不想麻煩他了。」
阿姨躊躇了一下:「可他讓我買的東西我都買來了,那個西式的玩意兒我不會做啊。」
言易冰皺眉:「他讓您買什麼了?」
阿姨:「說要給你做法國菜,紅酒燴牛肉配土豆泥。」
操。
言易冰默默咽了咽口水。
想吃。
阿姨:「那等他來我就找個理由把他勸回去?」
言易冰舔舔下唇:「今天就算了吧,材料都買了,明天不讓他來了。」
阿姨笑笑:「行,你說了算。」
下午四點半,寒陌忙完了俱樂部的事,準時到了言易冰家。
言易冰靠在沙發里,蓋著小毛巾被,腦袋上頂著乳白色的冰貼,望著寒陌進了廚房。
他稍微伸了伸脖子,確認寒陌是不是真的要做紅酒燴牛肉配土豆泥。
他看寒陌把牛肉撈出來,放到了案板上,才徹底放心,收回目光。
寒陌穿了件較為正式的襯衫,襯衫下擺塞進黑色休閒褲里,柔韌的腰線清晰可見,寬闊的脊背稍微弓著。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嫻熟的拿過刀,切割牛肉。
寒陌背對著他,問:「師父吃藥了嗎?」
言易冰撇撇嘴。
嘴裡管他叫師父,實則卻想跟他上床。
這人心思可真深啊。
「吃了。」
阿姨穿好了衣服,挎著自己的包,一邊穿鞋一邊誇獎寒陌:「小伙子下午做什麼去了,還得趕回來做飯,真是辛苦你了。」
寒陌將牛肉扔進沸騰的水裡,淡聲道:「沒事。」
阿姨推門回家了,言易冰眨了眨眼,忍不住問道:「Prince又研究新戰術了?」
寒陌調好了小火,轉過身來,饒有興致的看向言易冰。
「師父還真是百折不撓,費盡心思想從我這兒打聽戰術啊。」
言易冰臉一熱,想起了自己開變聲器套路寒陌那件事。
那次可真失敗,才一天就被寒陌給發現了。
他扭過臉,頭枕在抱枕上,淡淡道:「我稀罕。」
寒陌頓了幾秒,緩緩道:「俱樂部來了新人,讓我去面試。」
言易冰睜開眼,忍不住問:「Prince要辦青訓營嗎?」
寒陌:「不是,就來了一個新人,成績還不錯。」
言易冰若有所思:「是你們丁經理挖的?最近我都沒關注排名。」
寒陌動作停了一下,眼瞼微垂,醞釀片刻:「不是挖的,直接過來的。」
「哦。」言易冰悻悻。
優秀的新人誰家都缺,雖然轉會期也有可能要到好選手,但名選手的轉會費太高,沒有新人性價比好。
新人一般簽約費低,年齡小,簽約時間長,還能根據戰隊的風格培養。
孫天嬌就是一直沒找到順意的新人,都開始考慮轉會的事兒了。
沒想到Prince這麼幸運,還有新人上趕著去。
話題說到這兒,誰也沒再繼續。
兩家俱樂部畢竟是對手,還是有忌諱的。
寒陌洗了兩個土豆,削了皮,切成小塊,放在一邊。
牛肉想要燉的入口即化,至少要兩個小時。
寒陌也不著急,擦了擦手,出來站在沙發邊:「給我騰個地方,我有個採訪。」
言易冰躺在沙發就不願意動,他懶洋洋道:「你去餐廳唄,我家餐桌旁邊有掛畫,還好看點。」
寒陌低聲:「師父真是沒良心。」
言易冰往毛巾被裡縮了縮,手指勾住被邊,把嘴巴捂起來:「我一直都沒良心。」
其實他還是不敢讓寒陌離的太近。
一次兩次可能沒傳染,或許三次四次就傳染了呢。
免疫力這東西誰都說不好。
寒陌只好翻出蘋果電腦,拎著去了餐桌。
言易冰家的餐桌很大,長方形,青瓷色的桌面上鋪了乳白的桌布,桌布上有玫瑰花紋的鏤空網,隱約透出下面淡青瓷的顏色,遠遠望去,仿佛盛開的一朵朵青玫瑰。
言父很講究生活品質,就連椅子都是從給克拉里奇酒店製作桌椅的工廠訂做的。
餐桌一邊是酒櫃,上面擺著各種牌子的紅酒,另一邊掛著《戴珍珠耳環的少女》。
就像言易冰說的,這裡才比較合適接受採訪。
寒陌背對著客廳,拉開椅子,打開電腦,登上呦呦直播軟體。
後台私信里,主持人已經戳他好幾條消息了。
寒陌看了看時間,他還不算遲到。
根據約定,他進了主持人的直播間,順便把襯衫袖子放了下去。
直播間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個活動在五天前就開始預熱了,網上也徵集了很多問題,所以雖然言易冰突然生病,寒陌也不好推辭。
主持人:「是寒神到了,稍等,我給寒神加個權限,然後管理幫忙抱一下。」
寒陌很快被提上了開麥位,鏡頭打開的一瞬間,他調整了下電腦的角度。
屏幕一晃,他淡聲道:「能看到吧?」
粉絲激動的刷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好久不見了老公!】
【操!今天是黑襯衫!好他媽帥,直戳我XP!】
【嗚嗚嗚老公這麼白就要穿黑色的,可以把扣子解開一顆嗎?】
【周邊買了買了!運動服已經入手了!我能獲得一個東亞對抗賽門票嗎?】
【寒神帥啊,我又被秀到了,再這樣我女朋友要移情別戀了。】
......
刷屏飛快,大部分都是無意義的尖叫。
寒陌只是掃了一眼,表情依舊淡淡的,人往椅背上一靠,等著主持人cue流程。
主持人愉悅道:「頻道里的粉絲都太激動了,寒神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寒陌沒有戴耳機,只好微微湊近筆記本收音器:「大家好。」
主持人就知道,三個字之後絕對沒有後文了。
「哈哈,寒神今天穿的好正式,電競選手平時也會這麼穿嗎?」
寒陌:「平時很隨便,今天去面試新人。」
他的回答一向言簡意賅,除了偶爾動一動眼皮,整個人就像卡住了一樣。
但粉絲依舊樂此不疲的為一點小動作興奮。
主持人:「厲害厲害,寒神十九歲就已經開始面試新人了。不知道東亞對抗賽準備的怎麼樣了,和其他幾位隊長合作的愉快嗎?」
言易冰在沙發上聽到了,敏感的豎起耳朵。
都怪他,所以準備還沒開始。
雖然郁晏和陳馳都給他吃寬心丸,告訴他沒問題,可他聽說韓國那邊的訓練日程非常緊密,態度比他們端正多了。
寒陌:「我們內部有戰術,說的太多你們也聽不懂。合作的暫時還不錯,按規定每天訓練四個小時。」
主持人笑笑:「嗯......接下來就有點八卦了哈,有粉絲問,你和冰神合作還能找回當年的默契嗎?」
寒陌下意識側身,向後看了看。
言易冰把臉往沙發裡面藏了藏。
這些主播真是煩,每次都要拐彎抹角的打聽他和寒陌的關係。
好像他和寒陌不公開撕逼,是所有人的遺憾一樣。
寒陌輕笑,收回目光。
「我和冰神不用找當年的默契,我們一直很默契。」
【哈哈我老公越來越會場面話了。】
【客套吧,他和言易冰默契個屁,不讓對方落地成盒就不錯了。】
【所以我說這次真的危險,人家日韓選手好多都是兄弟哥們兒,咱們這兒呵呵,倆水火不容的。】
【寒神帥就完了,反正賽場上誰菜誰尷尬。】
【呃......是想嘲言易冰菜嗎,有點誇張了吧。】
主持人挑眉愣了愣:「哇,這樣看來冠軍我們是勢在必得了。」
「會全力以赴。」寒陌說話滴水不漏。
主持人挽了挽頭髮,抿唇笑:「接下來這個問題,不是我問的,是我們呦呦高層有人要問的。請問,寒神平時訓練這麼忙,參加那麼多比賽,還有時間解決個人問題嗎?電競圈好像單身特別多。」
【???呦呦高層別假公濟私好嗎!寒神才十九,正是搞事業的時候。】
【嘖嘖,女高層吧,無語,能不能讓寒神給水友們出攻略啊,淨問沒用的。】
【我老公還小!】
【主持人叉出去!】
所有人都以為寒陌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畢竟寒陌性情淡漠,而且最煩別人打探他的**。
但幾秒之後,寒陌垂著眼睛,低聲道:「有,只要喜歡,總能擠出時間的。」
【???】
【臥槽!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你還小啊!媽媽不允許!】
【我酸了酸了,是不是那個朵檬啊,上次她送了寒神古龍水。】
【不要朵檬吧,嗚嗚嗚是也沒辦法,朵檬又美又有錢。】
言易冰咬著唇,用手指摳著沙發套。
主持人一臉震驚,顯然也不願意相信。
「寒神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那就恭喜啊。」
寒陌向後靠,手指把玩著一支溫度計。
「還在追,他脾氣不好。」
造謠!
言易冰眯著眼睛瞪向寒陌。
明明人人都誇他溫和脾氣好。
寒陌仿佛一點都沒感受到身後像刀子一樣的目光,慢條斯理道:「不過他最近發燒了,變得粘人一點。」
言易冰狠狠揪了揪毛巾被。
誹謗!
他什麼時候粘人過。
主持人:「所以寒神現在在照顧女朋友?」
寒陌頓了頓,輕聲道:「不是女朋友,是我寶貝兒。」
【臥槽!老子失戀了。】
【酸了酸了酸了,到底是哪個女人!】
【朵檬最近有直播沒發燒,不是朵檬!】
【老子立刻就發燒,我可以獲得寒神的愛嗎?】
【666牛逼,冠軍有了寶貝兒也有了。】
......
採訪結束後,寒陌關掉電腦,轉回身,發現言易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杏核眼圓睜,嚴肅的望著他。
「寒陌,誰是你寶貝兒?」
寒陌挑眉,將溫度計輕輕放在桌面上,輕描淡寫道:「說說也不行,師父真小氣。」
言易冰皺眉,冷靜道:「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可能彎的,別費力氣了。」
他雖然說得斬釘截鐵,可腦袋上頂著冰貼,頭頂支棱著呆毛,身上還裹著橘紅色的毛巾被,實在沒有氣勢。
寒陌盯著他看了幾秒,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
他打開鍋蓋,試了試牛肉的口感,又把切好的土豆塊放到另一個鍋里煮。
煮完的土豆放到攪拌機里嚼碎,再倒出來,用燒熱的黃油和牛奶一起翻炒。
等土豆泥把黃油和牛奶全部吸收,再盛出來,放在盤子裡。
他又將紅酒,各種香料倒入牛肉湯中,熬了一個小時。
等湯汁變得濃稠,再一起倒在土豆泥上。
熱騰騰的燴汁瞬間溢出醇香,光是聞著就開始垂涎欲滴。
言易冰也不例外。
他只能吃流食,胃裡消化的快,早就餓了。
嗅著牛肉的香味,他忍不住舔了舔微乾的唇。
小畜生什麼都會,對比的他非常廢物。
他眼看著寒陌將牛肉土豆泥端了出來,盤子上還放了一隻銀色的湯匙。
寒陌走到他面前,用湯匙舀了一勺沾滿湯汁的土豆泥,隨後垂眸看向他。
「想吃嗎?」
言易冰揚起下巴,扯掉腦袋上的冰貼,咽了咽口水。
寒陌把勺子遞到他嘴邊,言易冰伸手要接:「我自己來。」
寒陌卻又把勺子撤回去了。
言易冰抓了個空,手指在空中頓了頓,凝眸看向寒陌。
寒陌擺弄著勺子,輕描淡寫道:「那我能叫寶貝兒嗎?」
言易冰繃了繃唇,戒備道:「不能。」
寒陌沒失落,只是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就不給你吃了。」
言易冰急道:「你不是來照顧病人的?」
寒陌把盤子放在茶几上,淡聲回道:「不是所有病人我都願意照顧。」
言易冰:「......」
寒陌倒也不遺憾,將湯匙里的土豆泥又倒回去:「你不吃我就端走了。」
言易冰肚子裡隱隱在叫,忍不住出聲:「喂!」
寒陌停住腳步,看著他,神情中絲毫沒有妥協的餘地。
言易冰皺眉掙扎了一會兒,小聲說:「就一次,而且什麼都代表不了,只是交換個晚飯。」
反正那天寒陌背他回家時就喊過了,再喊一次也少不了一塊肉。
而且家裡只有他和寒陌兩個人,別人也不會知道。
寒陌這麼畜生,說不給他吃就真不會給他吃的。
寒陌勾唇輕笑,重新舀起土豆泥,餵到他嘴邊:「寶貝兒,張嘴。」
言易冰想抬手接過勺子,卻被寒陌堅定的用左手按了下去。
寒陌目光灼灼,低沉的聲音帶著誘導性。
「回答我。」
言易冰望著面前的土豆泥,眼瞼輕顫,耳根紅著,輕聲:「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