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言易冰的大腦足足空白了十多秒。

  唇上的觸感清晰可見,胸口像是揣著顆定時炸-彈,在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這一刻,害臊,緊張,憤怒,驚愕,迷惑,糾結,所有的情緒攪合在一起,驀然炸開,分崩離析。

  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一股比岩漿還滾燙的熱流包裹了他,他渾身迅速升溫,牙齒打顫,睫毛因為激動而快速的顫抖著。

  他回歸現實,然後,無法面對現實。

  「喝多了吧你!」

  言易冰還被寒陌的雙臂禁錮著,他憤懣的罵了一句,抬手推了寒陌一把。

  但喝了酒的寒陌力氣很大,他竟然沒把他推開。

  這個距離,這個動作,寒陌隨時有可能壓過來,再親他一下,而他連躲的空隙都沒有。

  言易冰覺得自己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

  「我應該是喝多了。」寒陌望著他,認真的叨念,但還是忍不住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言易冰唇的味道。

  言易冰快氣暈了:「你別以為喝多了這種屁話就能解釋!」

  他自己也是男人,最知道男人愛借著喝多推卸責任。

  這他媽不是能隨便否認的。

  剛才那動作,完全不是把他當師父或是友好的同事。

  「喝多了才敢親你,所以我肯定是喝多了。」

  寒陌眼眸微垂,手指攥成拳,酒氣和檸檬洗髮露的味道肆意飄散。

  或許應該稱之為荷爾蒙。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不想壓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表達著對面前人的渴求,釋放著求愛的信息。

  想抱著他,抓住他窄痩柔韌的腰,貼著他被單薄衣料遮擋的胸口,肆無忌憚的咬他的唇,探進他的口腔,嘗他的味道。

  想看他的杏核眼顫抖流淚,想看他柔軟的髮絲凌亂糾纏。

  想咬一咬他鎖骨上薄薄的皮膚,然後留下一個淡紅的,難以消退的痕跡。

  想讓他喜歡自己。

  言易冰受不了親這個字。

  他活了這麼多年,也收過不少女生的小情書,但陰差陽錯的,一段戀愛都沒談成。

  除了他表姐和他媽,他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更別說吻了。

  但今天,他曾經最看好的繼承人,他全心全意教導的徒弟,他在職業賽場上強勁的敵人,他既愧疚又心疼的寒陌,居然對他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心思。

  言易冰快速的喘息兩下,羞恥的縮了縮身子,從寒陌的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獲得自由後,他咬了下唇,抬腿就踹。

  言易冰以前管教寒陌的時候,看他遊戲打得不理想,也沒少踢他。

  但那都是開玩笑的,碰碰小腿,無傷大雅。

  這次,是真的用力了。

  可他並沒碰到寒陌。

  寒陌一抬手,不知怎的,就把他的腳踝給扣住了。

  偏偏那麼巧,他整隻腿最好抓的位置,就是沒什麼肉的腳踝。

  而且力道驟然被阻,慣性帶著他向左一歪。

  言易冰尷尬的在原地跳了兩下,險些摔倒。

  「師父,這就是你平時不愛鍛鍊的後果。」

  寒陌歪著腦袋,碎發微墜,神情似乎還有些遺憾。

  倒不是他故意嘲諷言易冰,而是喝多了酒,他的情緒表達很單純。

  他真的覺得言易冰這腳動作慢,很容易被防住。

  言易冰面紅耳赤:「鬆開!」

  再不鬆開他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沒面子了。

  寒陌聽話的鬆開手,眼皮緩慢的開合:「你想踢就踢吧,我不擋了。」

  言易冰還真沒法踢了。

  他又不是來打沙包的。

  這玩意兒第一下氣勢還在,第二下就尷尬了。

  他指著寒陌的鼻子,激動的連手背都是紅的:「你是不是難受瘋了,你知道我是你師父吧,你要是想縱-欲消愁,你到外面找雞去!」

  寒陌眸色幽深,帶著被酒意困擾的水汽。

  「我不找雞,我喜歡你,第一次見就喜歡,是想和你接吻擁抱上-床的喜歡。」

  言易冰覺得腦袋要炸了,寒陌的話無疑是在他心底的怒火上又澆了盆汽油。

  「操!」

  他還是憤怒的踢了寒陌一腳。

  避開了手,腰,膝蓋,踢在不影響打遊戲的大腿上。

  這一下,肯定青了。

  寒陌的確沒躲,只是稍微蹙了下眉。

  言易冰又開始生自己的氣。

  他都要氣炸了,居然還考慮著不能傷到寒陌吃飯的傢伙。

  他真是比寒陌還有病。

  踢過之後,他滿腔憤懣無處宣洩,一轉身,來到門口,打開鎖,猛踹了一腳,抬腿就走。

  別墅的電子門是設置了報警系統的,如果有人暴力拆卸,會發出警告,同時匯報給小區物業。

  刺耳的鈴聲在他身後響起。

  言易冰煩躁的皺著眉,堵住耳朵,大跨步進了小樹林。

  夜裡的小區靜謐溫馨,涼風習習,暗綠色的枝杈有條理的蔓延著。

  他踩著鵝卵石路上,狠狠的揉了揉臉。

  他沒直接回家。

  現在他的狀態,肯定能被父母看出端倪來。

  這是他自己的事,不想讓爸媽擔心。

  關鍵他也沒法說出口,因為這件事過於離經叛道和羞恥。

  在他爸媽眼裡,寒陌也是他的小輩,他的徒弟。

  現在他的徒弟說,想跟他上-床。

  可去他媽的!

  言易冰無頭緒的在綠化深處的小路轉著,時而有路燈,時而沒路燈。

  他隨時會被身邊的樹枝刮一下,或者被更粗的枝幹撞到頭。

  轉了一圈又一圈,嗅夠了新鮮空氣,吹多了風,他終於能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了。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在箱根山賓館裡,看的那個小黃片。

  也是兩個男的,沒胸,沒屁股,但就那麼熱烈的搞在了一起。

  而且因為被上的那個演技不好,雖然想表現出被強迫的驚恐,但言易冰能明顯感覺到他是自如熟練且享受的。

  倆男的,怎麼可能!

  他又想起,自己在旅行途中,睡過寒陌的床,穿過寒陌的睡袍,用過寒陌的淋浴室,還赤身裸-體的被寒陌從溫泉里抱出來。

  在今天之前,他都認為這是兄弟情。

  但今天之後,他簡直無法直視記憶里的各種畫面。

  他就不懂了。

  寒陌不是該恨他嗎,怎麼又變成喜歡他了?

  戶外蚊子多,樹叢里更是蚊蟲的棲息地。

  言易冰轉了這幾圈,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其中一個還討厭的咬在了他脖子上。

  他不能在外面呆了,只好回家。

  剛走兩步,才想起來,裝拔絲香芋的盒子還在寒陌那兒。

  他倒不是心疼一個破塑料盒。

  但他媽經常用那些塑料盒裝家裡阿姨做的餃子和小籠包去學校吃。

  他把盒子扔那兒了,他媽肯定要問。

  言易冰嘆氣,認命的往寒陌家走。

  他想好了。

  一句話不說,拿了盒子就走,至於寒陌,隨便怎麼樣吧。

  言易冰插著兜,冷著臉,走到寒陌門前。

  大門還是他踹開的模樣,但已經不響了,門半開半掩,虛弱的燈光泄出來,照亮了門階那一小片地方。

  就這麼開著門,蚊子大概能把人吃了吧。

  言易冰繃好唇,神色淡漠的拉開門,一步邁進寒陌家裡。

  他記得拔絲香芋被他掉在了地上。

  寒陌親他的時候,他太過震驚,手一松,盒子就掉了,估計打翻了。

  可當他的目光去尋找盒子時,卻頓住了。

  寒陌坐在地上,靠著牆,右膝曲起,左腿盤著,埋著頭,安靜的吃那一片狼藉的拔絲香芋。

  香芋已經涼了,糖絲也全部凝固在上面,糖分不均,有的過於甜,有的還沒味道。

  但他不在乎。

  地上還有香芋打翻的痕跡,完整漂亮的小塊被摔成扁泥,但寒陌卻如品珍饈一樣,一點一點吃進嘴裡。

  燈光微弱,他的影子投在牆壁上,只占了方寸之地。

  偌大的別墅里,全都是被遺忘的空間。

  而寒陌,就像是一隻孤寂的被拋棄了的小狼狗,沒有筷子,坐在牆角吃著被打翻的食物。

  言易冰看到這一幕,心裡又怒又酸。

  怎麼反倒寒陌看起來更可憐似的。

  明明被男人奪去初吻,被徒弟以下犯上的是他!

  寒陌停下咀嚼的動作,抬起眼,有些驚訝卻又隱藏不住驚喜的看向言易冰。

  他動了動唇,小聲問道:「你是沒踢夠嗎?」

  即便他期待著言易冰回來是因為願意接受他的感情。

  但這必然不可能,所以他還是理智的問出了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言易冰心道,是啊,我恨不得踹死你。

  我真的倒霉死了才遇到這種事。

  他指了指寒陌手中的盒子,語氣不善:「趕緊吃,盒子還我!」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門外的大道上,傳來保安一邊小跑一邊叫喊的聲音。

  兩個人舉著亮的晃眼的手電筒,拿著呼叫器,飛快的衝到了寒陌門口。

  見門沒關,保安心道這是遭搶了。

  賊可真夠明目張胆的,暴力破門還敢開燈。

  他們拎起棍子,一左一右快速突門而入。

  「別動!蹲下!」

  言易冰嚇了一跳,回過身,皺眉看向兩個保安。

  「你們幹什麼?」

  保安對言易冰眼熟。

  這種高檔小區裡的住戶非常固定,大多都不會出租出去,所以常來常往的戶主他們也都認識。

  保安頓了頓,有些遲疑的問:「有人暴力破門,自動報警了,你們這怎麼回事?丟東西了?」

  他環視了一圈寒陌的家,空空蕩蕩,除了一張沙發,一個茶几外,什麼都沒有,真跟被搶了似的。

  言易冰的脾氣實在好不起來,他耷拉著眼,低聲不耐道:「我踹的,沒丟東西。」

  保安疑惑的拿手電筒對著言易冰:「你為什麼踹門,你是戶主嗎?」

  言易冰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寒陌,煩躁道:「我樂意。」

  寒陌一撐地,站起身,背後抵著牆,驟然的動作讓他眼前一花,身子有點晃。

  他平和的解釋:「我欺負他了,他發泄,給你們添麻煩了。」

  保安見虛驚一場,也有些不悅。

  他們火急火燎的從休息室跑來,以為發生大事了,沒想到是倆年輕人吵架。

  「以後別踹門了,沒事兒業主群通知一聲,我們也不至於跑過來一趟。」

  兩個人提著棍子走了,還好心把門給他們關上了。

  寒陌走過來,把塑料盒遞給言易冰。

  他的手還沒完全伸過去,言易冰粗魯的搶過來,盒子細細的邊緣狠狠在寒陌的指腹上碾了過去。

  寒陌停下手,指腹飛快的紅了。

  言易冰一頓,下意識看向寒陌的手,神情有些慌。

  作為這個行業的巔峰玩家,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電競選手手指的重要性。

  再嚴重的隔閡擺在眼前,他也是第一時間關心寒陌的手。

  但寒陌卻不在意。

  他低聲道:「好吃。」

  言易冰見他手沒事,放下心來,繃著臉冷哼:「都掉地上了,好吃個屁!」

  寒陌眼瞼輕顫,抿了下唇,輕喃:「你給的,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