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沒心沒肺
太微張口結舌:「您想得倒是挺好。」
祁遠章笑呵呵的,握拳捶捶自己的腰:「哎呀,我這不是老了嘛……」
太微想罵人的心已經蠢蠢欲動:「你又不是老死的!」
祁遠章斜睨著她,走進亭子一屁股坐下不動了,嘴裡漫無邊際說著話,忽然話鋒一轉道:「我說要留你繼承家業,可是天大的實話。」
「我也沒說不信。」太微跟著進了亭子,尋個角落靠坐下來,「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祁遠章但笑不語,過了會才道:「倘若你先前所言沒有假話,那麼再來一回,想必你也受得住。留你繼承家業,的確最妥當不過。」
他沒有明說再來一回什麼,但太微還是聽明白了。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沒有了母親,又經歷了他的死,論經驗,的確是勝過祁家其他孩子許多。
可那樣的事,從他嘴裡雲淡風輕地說出來,聽上去真是古怪。
太微神情冷漠地道:「實話實說,我可沒為你傷心過。」
祁遠章撇撇嘴,聽起來倒不像生氣:「看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太微冷哼了聲:「沒心沒肺也是你養的。」
祁遠章抖抖身上的華麗衣袍:「你這孩子,怎麼能埋怨我呢,我一年到尾也見不了你幾回,你這模樣分明是天性。」
當爹當成他這德行,他竟還有臉說。
太微坐在原處一動不動,連眼皮也不掀一下,耷拉著眼皮用眼角餘光看他:「我還是頭一回碰上您這麼厚顏無恥的。」
祁遠章專心致志看著自己袍子上的繁花。
太微頓了頓:「您不駁我?」
祁遠章抬起頭來:「我反省反省……」
太微一怔。
「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嘴毒的丫頭。」
果然還是吐不出象牙來。
太微冷笑了聲,正要說話,忽然看見他抬手摸了摸鼻子,不覺麵皮一僵。
這個動作——
她也總做。
原來是像他……
她輕輕抓住了自己的手指,兩隻手,十根手指,絞在一起,像打了結的繩子。解不開,理不清,亂糟糟,一如她的心情。
她變了。
她竟然真的開始在乎這隻老狐狸了。
臉色慢慢難看,太微閉緊了嘴。
祁遠章咳嗽了兩聲,不知是真的嗓子發癢,還是故意的。
亭外風聲漸大。
祁遠章派去退親的人已經見到慕容四爺。
……
慕容四爺才安置下來,風塵僕僕剛剛洗去,正打算躺下歇一會,就聽見底下的人來傳話,說靖寧伯府來了人。
他只好又坐起來,重新換了見人的衣裳穿戴妥當,才哈欠連天地去了前頭。
一看,竟然是來要婚書的,登時愣在原地。
「退婚?」
他驚訝極了,怎麼想也沒有想到祁遠章派人來找他是為了退婚。
「靖寧伯這是什麼做派,如此兒戲,將慕容家當成什麼?」
驚訝過後便是憤怒。
怒火劈頭蓋臉砸下來,砸得他呼吸不穩。
祁遠章派去的人早得了吩咐,料到他會這般,因此並不慌張,仍是躬身問安的姿勢,微笑著道:「還請四爺息怒。」
慕容四爺已是氣急,還息,息個王八羔子。
他一聽更怒,臉色鐵青地道:「要退婚,請靖寧伯自己來見我!」
言罷,他便忿然拂袖而去。
身後的人再說什麼,他都不管了。
直到出了門,他忽然聽見祁遠章的人問了這麼一句話——
「四爺便不問問二公子的意思?」
他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鐵青的臉色,轉瞬和緩,眼神卻驟然冰冷。
慕容四爺嘴角一勾,掛上了笑容。
他是個樣貌十分英俊的男人,即便如今青春不再,上了年紀,依然看起來很英俊。他的英俊,是種讀書人的英俊。
雋秀,清雅。
看起來人畜無害。
可他這一刻的眼神,卻像只猛獸。
祁遠章派來傳話的人,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這等氣勢,果然是洛邑慕容氏的當家人。
他咽下口唾沫,清清嗓子道:「小的來之前,得了伯爺的叮囑,若是您不答應,便請您先回去問一問二公子的意思。」
慕容四爺嘴角的笑意更深更濃,但絲毫也沒有消融他眼裡的霜雪。
來人語速飛快地繼續道:「伯爺說,若是您不願意問,他大可以為您代勞,親自去問二公子。」
慕容四爺臉上的笑意變得猙獰起來。
笑得太開,就不像是人。
祁家和慕容家的婚約,是他的大嫂李氏在世時,同祁遠章的夫人定下的。定的是慕容氏長房,和靖寧伯府的婚約。
他那個時候,尚不是慕容氏的家主。
慕容舒也不是他的兒子。
這紙婚約,真計較起來,和他並沒有什麼大幹系。
可祁遠章故意扯出他的侄子來說,便是不將他放在眼裡。
慕容四爺笑著笑著,笑容一斂,不發一言地轉身離去。
祁遠章這種人,背信棄義的慣賊,怎麼會守約。
他面無表情地往外頭去,一路走回房間,將鞋子一脫,便上床躺下大睡起來。靖寧伯府要退親的事,似乎並沒有影響他一絲的睡意。
方才的驚訝和憤怒,都已經消失不見。
他一覺睡到了天黑。
覺得周身發冷,才從被窩裡睜開雙眼。
火盆已經熄了。
殘留的炭塊,冷冰冰地躺在裡頭,再發不出一絲暖意。
他坐起身來,感覺呼吸都含著冰。
一吐一納間,冰碴子直往喉嚨里灌。
京城的冬天,似乎比洛邑的還要冷。
慕容四爺伸手捂住了脖子,另一隻手掀開被子下床去穿鞋。這屋子冷得跟冰窖一樣。
他真是煩透了京城。
床邊矮几上的茶也早便涼了。
可他實在渴得緊,提起茶壺,也不要杯子,就著壺嘴便「咕咚咕咚」大喝了幾口。
茶水滑下喉嚨,冰碴凝固,冷到透骨。
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混沌的腦子卻清醒了。
他不喚人,便沒人敢進來。
炭火熄滅,茶水冰冷,真是討厭。
慕容四爺在床邊靜坐了片刻,才喚人進來點燈擺飯。
擺了一桌子的湯湯水水。
冬日天干,燥得人頭皮都疼。
儘管他並不愛這些吃食,但他仍然要這般吃。滿桌湯羹吃下去,由內滋潤到外,渾身舒坦。
他坐下來,舉起調羹。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年輕人,從暗處慢慢走近來。
滴~2號打卡,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