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第210章 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

  她面上怒意已經半點不再遮掩。

  祁遠章卻依舊視若無睹,照常吃他的菜。

  燒鵝撕開,翅膀不要,只吃兩條腿。吃完左腿,還有右腿。他吃得津津有味,姿態還挺優雅。

  太微的火氣更大了。

  他莫名其妙逮了她出門,也不說做什麼,去哪裡,只帶著她四處亂逛。逛便逛罷,他偏偏又要喬裝打扮。花里胡哨的袍子太顯眼,便換做了灰撲撲的顏色,身上的首飾玉佩也全摘了。

  太微耳朵上的金丁香,都差點叫他捋了去。

  可他自己手上戴著的那枚翡翠扳指,卻並沒有取下來。

  太微問他為什麼不摘,他也不說,只顧左右而言他,講她的金丁香不大好看,應該換掉。

  出了門,他領著她瞎走,先去看湖。

  湖面上波光粼粼,他伸手就是一揮,將半湖美景漸次打碎。水波被風吹得涌過來,一直涌到腳邊,他卻不許太微後退。

  眼看鞋子要濕,太微如何能理他,當即後退三步,離他遠遠的。

  他見她動作迅速,身手靈活,突然嗤笑道:「你天天悶在府里,所學不過些琴棋書畫詩酒花,且大多還學得平平常常並不算拔尖,什麼時候還學了旁的東西?」

  聽出了話里的古怪意味,太微的眼神微微一冷。

  她垂眸看向鞋面。

  鞋尖上繡的那朵小花已經被湖水打濕,紅得更艷,綠得更濃,愈發得像朵假花。

  他說的話,和她即將要說的話,都同這朵花一樣的假。

  她爹這隻老狐狸只怕已經開始懷疑她。

  於是她不問反答,說了一句「您覺得呢」?

  祁遠章背對著湖面,腳下濕漉漉的,仿佛下一刻便會被風吹進湖裡:「我覺得?我覺得你有事瞞著我,瞞得還不少。」

  太微慢慢抬起眼來,眼睛裡沉沉如井:「人活著,總是有秘密的。」

  「何況,您瞞著我們的事,難道便少了嗎?」

  少女的聲音漸漸鋒利起來,刀子般劃破假面:「留我招贅?您真想招贅?未必吧。」

  祁遠章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忽然戛然而止:「你從來沒學過拳腳,更不會功夫,可我近些日子看你,卻總覺得你是會的。」

  太微往後又退了一步。

  這下意識的舉動,是多年來讓她活下去的根本,但她昔日面對的人,不是她的父親。

  她站定了,蹙著兩道秀眉,略一思忖,退出去的一步又邁回了原處。

  「娘親的瘋病,您知道多少?」

  祁遠章仰頭望向長空,正巧有鳥雀飛過,撲棱的翅膀像一陣狂風將回憶悉數吹來,他想起當年姜氏發作時的模樣,想起自己當時的慌亂和驚駭,想起後來太微差點受傷的事……

  他記得的東西,太多了。

  他知道的東西,卻實在不算多。

  時至今日,他仍然沒有完全參透其中的玄機。

  「你娘的病,興許不是瘋癲所致。」

  「那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我又如何能知道。」祁遠章背著風咳嗽了兩聲,「大約是什麼怪病吧。」

  即便不是瘋,一定也是病。

  不對勁,有異常,不是病還能是什麼?

  只是這場怪病來勢洶洶,氣勢驚人,一旦發作,便讓人從肉體扭曲到魂魄,痛苦得不成人樣。

  祁遠章木著臉道:「既是病,便有可能傳給旁人。」

  太微原本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聽到這麼一句,悚然一驚。

  他說得沒錯!

  有些病,是要傳染給他人的。

  她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上,也從來沒有想過,母親和她的經歷,也許是某種病症所致。

  祁遠章木著的五官,僵在風裡,愈發得木:「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血親之間,總較外人不同些。你娘身上有怪病,你身上就真的不會有嗎?」

  太微屏住了呼吸。

  風聲在耳畔響亮起來。

  呼呼——呼呼呼——

  仿佛有人貼在她耳邊吹氣,吹得她寒毛直豎。

  她想笑一笑,但嘴角是僵的,同對面父親的臉一樣僵。他們父女倆,站在湖邊說著不能同旁人道的怪話,神情如出一轍的僵硬。

  「如果我有,又如何?」

  太微的雙手握在了一起。

  細白的手指看起來柔弱易折,實在不是什麼有力量的樣子。

  她說出口的話,同樣沒有什麼力道。

  一切都亂了。

  一切都同她預期的發展迥乎不同。

  她從一開始就沒有將父親考慮在自己的計劃內,可事情一件件發生著變化,到這一刻,他們已經開始掏心掏肺地說起驚人的秘密。

  母親的秘密,她的秘密,還有他的。

  太微忍不住心道:

  他們三人,只怕全是怪胎。

  她看著父親,等著他回答。

  他於是笑了起來。

  「那就全然不同了。」

  祁遠章笑著吐出這麼一句話,終於離開湖邊,朝乾燥的地方走過去:「你娘看見了天下大亂,血流成河,你看見了什麼?」

  太微往河邊柳樹走去。

  天氣冷,樹也不像樹,光禿禿,猙獰又扭曲。

  她聽見他用了「看見」兩字,失笑道:「那絕不是『看見』而已!僅僅只是看見,不會那樣可怕和真實,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幻象。」

  祁遠章面露思考之色:「不是『看見』,難道是親身經歷?」

  可人明明一直都在他的眼前,怎麼可能一夕之間便經歷了數年光陰?

  他有些困惑。

  太微同樣不解。

  她雖然比他明白得多,但仍然遠遠不夠。

  她想了想,折中道:「比『身臨其境』還要深刻,對我而言,那一切就都是真的。」

  「原來如此。」祁遠章點了點頭。

  太微道:「娘親將之稱為夢,我稱為前世。她的夢裡,建陽帝稱帝之時,你便不在人世;我的前世里,你也只活到了來年五月。」

  既然已經說到這份上,便沒有什麼可瞞他。

  「復國軍的人,將你一箭穿心,當場斃命。」

  太微壓低了聲音。

  少女天然柔糯的嗓音也變得沉重起來。

  「出事後,慕容舒退了婚,我被祖母逼迫嫁給周定安,我不肯答應,她便要硬來。」

  「我自然不從,她硬來,我也不會服軟。」

  太微冷笑一聲:「我差點殺了周定安。」

  晚上好,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