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怪人

  第191章 怪人

  太微百思不解,索性當著他的面問出了口:「為什麼帶我去?」

  聽見這話,周圍零零散散立著的人皆一齊朝她看了來。

  這個答案,他們一樣也很好奇。

  只祁遠章看起來漫不經心的,像是並沒有聽見她的話。他站在拉車的黑馬頭前,伸手摸了摸馬兒的耳朵,像在摸一件好玩極了的東西。

  「哪來的這許多為什麼。」

  過了半天,他才聲音不高不低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太微很不滿意。

  圍觀的人,顯然也不滿意。

  可祁遠章不說,誰又能奈何他。

  太微眸色沉沉地上了馬車。

  她過去看她爹,只覺是個嬉皮笑臉的混帳,而今再看,卻看出了幾分陰險。只怕他行事並非沒有章法,而是她根本還沒有看透他。

  想來也是,他能活到現在,還能真的連一點城府也沒有?

  太微不由想起了母親說過的那些話。

  還有她想要父親活下去的念頭——對於即將到來的命運,母親柔軟膽小的內心充滿了恐懼。

  她一點也不想要祁遠章死。

  可偏偏祁遠章因為三娘的事,離那座塔又近了一步。

  仿佛冥冥中,他離他的命運也更近了些。

  太微看著馬車外的父親,慢慢回憶起了那個日子。

  那個對所有人來說,都略顯昏暗的日子,多年過去,仍然潛藏在她的腦海深處,像一根生鏽的繡花針。僅僅只是想一想,便叫她腦瓜子疼。

  她皺起眉,用力攥緊了手心裡的銅錢。

  若說三娘去世之前,她對未來的把握還有七分,那麼現在,就只剩下了兩分。

  這兩分是否足夠改變一個人將死的命運?

  她一點也沒有底。

  耳邊迴響著車軲轆滾動的聲音,一聲快過一聲,幾乎要蓋過馬蹄觸地的動靜。兩旁的景色,也隨之飛速變化著。

  突然,馬車一慢,停了下來。

  太微掀開帘子往外探了一眼,就見她爹拍拍身上的湖色袍子下了車,隨後向她招了招手。

  她腳下沒動,蹙著眉頭比了個口型:「下車做什麼?」

  「陪我走一走,鍛鍊鍛鍊腿腳。」祁遠章神情平靜地抬起手,捶了捶自己的腿。

  那條腿受過傷,如今好了,也沒見短上一寸,偏他看得重。

  太微不大情願地下了馬車。

  馬車外陽光猛烈,白花花的刺人眼睛。

  她嫌熱。

  祁遠章也嫌。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嘩啦」一聲打開了把摺扇,給自己擋日頭。

  太微見狀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還要嘟嘟囔囔瞎念叨。

  「哎呀,這時節了,怎麼還有這般大的太陽,真是怪哉。」

  說完他來看太微,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

  太微原就熱得有些迷迷糊糊,猛地見他這麼一笑,更不耐煩了。她有心說他兩句,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便只是欲言又止,將視線別開了去。

  不過她說與不說,祁遠章都不在乎。

  他自笑他的,笑完就算了。

  也沒人知道他到底在笑些什麼。

  真是奇怪的人。

  太微垂眼望向地面,只當沒瞧見他。

  另一旁,祁遠章卻不幹了。

  他揮舞著摺扇來拍她的頭,一氣連拍好幾下,嘴裡道:「看路看路!眼睛盯著腳做什麼,仔細回頭摔跤!」

  扇子紙做的,拍在腦袋上也並不疼。

  但太微的小孩兒脾氣卻叫他給拍出來了。

  她一眼瞪過去:「我閉著眼也摔不了!」小時不見他如此關心,現在倒來了,關心個屁!

  祁遠章卻還是笑眯眯的:「哦?那你閉著眼走一個我瞧瞧?」

  太微斜眼看他,想了想問了句:「您是有什麼話想說,不敢說是不是?故而沒話找話,瞎說了一通。」

  祁遠章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你倒挺聰明。」

  太微半點面子不給,嗤笑了聲:「倒不是我聰明,而是您太拙劣。」

  祁遠章抬手扇了扇風:「我拙劣?」他皮笑肉不笑,彎了下嘴角,「我拙劣不拙劣暫且不提,你的聰明才要緊。」

  太微沉默了。

  他娘的,她又看不懂他了。

  做了兩輩子父女,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半點也不了解他,真是駭人。

  半晌,她面無表情地道:「十二樓要到了。」

  高塔就在眼前,已不過幾步之遙。

  祁遠章很輕地笑了一下:「我原想著,你二姐不錯,年長,也沉穩些。可沒想到,你挨了一頓打,突然開竅了。脾氣雖還是一樣的臭,但人卻全然不同了。」

  太微有些發怔。

  祁遠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前方。

  「國師用來迎仙人的寶塔,如何?」

  眼前的「十二樓」層層疊疊,渾磚砌就,是一座密檐塔。

  它看起來,已有壯觀的雛形,和未來驚人的氣魄。

  太微卻毫不動容:「不怎樣。」

  祁遠章哈哈大笑,又壓低了聲音:「怎麼?你就不信這天上有仙人?」

  太微盯著密檐上的一隻吻獸,亦笑起來,反問他:「父親信?」

  她信這世上有人所不能解釋的古怪之事,卻不信神仙妖魔這種東西。

  然而她問完,卻聽見父親說了一個「信」字。

  「為什麼?」

  她下意識問出了口,才發現他們身後不遠處多了兩個人。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老的那個,拄著根蛇頭拐,瘦得厲害。

  而年輕的那個,眼下一粒殷紅小痣,眼熟得很,不是薛懷刃,又是誰。

  太微呼吸變輕,側目去看父親,卻見父親笑嘻嘻迎了上去:「國師這個時辰怎麼來了?」

  焦玄另一隻手裡抓著兩顆胡桃,看見祁遠章,連忙笑著塞給他:「哎呀好久不見了靖寧伯,快嘗嘗這個,以形補形,補腦的!是好東西!」

  他生得乾巴巴的,頗有些嚇唬人的意思,但笑起來卻像是哪家和藹可親的老祖。

  「喲,這是哪位?」轉眼,他看見了太微。

  太微只好往前走了一步,襝衽行禮:「見過國師。」

  祁遠章還是笑:「是小女,在家行五。」

  焦玄點了點頭,也不問他為什麼帶著女兒,仿佛祁遠章做什麼都是天經地義無所謂的。

  他的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在了塔上。

  祁遠章就看了看四周,而後一把將手中摺扇跟胡桃遞給了太微:「去尋個涼快地方歇一會吧。」

  明天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