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一鼻子灰

  第177章 一鼻子灰

  這天夜裡,祁遠章一個人歇在了書房裡。

  崔姨娘多日不曾見過他的面,自從知曉他回了家便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見一見他。可他不來,她也沒有法子去拖了人來。

  思來想去,按捺不住,崔姨娘便著人替自己梳妝打扮,又單尋了個朱漆細錦,底漆黑亮的攢盒來,盛放了幾碟小食並一盅薑湯後,拿帕子往提手上一裹,便拎起來帶著往祁遠章的書房去。

  她鮮衣盛妝,眉眼描畫得比以往時候更要精緻美麗。

  夜幕下,她一步步走來,便似一團穠艷香風。

  風原是無狀無色的,可她這一團,紅潤嬌媚,十分惹人眼。

  不多時,崔姨娘走到門口,將手裡的攢盒一提一送,遞到了守門的小廝跟前。

  她高高在上,端著架子,擺出夫人氣場來:「伯爺可是歇下了?」

  守門小廝不過是個總角小兒,於男女情事上尚未開化,可嗅著崔姨娘身上這一陣陣的甜香,他還是禁不住微微紅了臉,於是聲音也跟著輕了:「伯爺不許人進去,裡頭還亮著燈,小的也不知伯爺歇下了不曾。」

  崔姨娘聞言擺正臉道:「你去通傳一聲。」

  小廝提著攢盒怔了一怔,旋即道:「這…伯爺吩咐過……」

  「沒有他的吩咐,不許旁人進去是不是?」崔姨娘抬起手,輕輕掰著自己水蔥似的指甲,黑暗中響起了清脆的異響。

  她笑起來道:「我是旁人嗎?」

  小廝空出一手撓了撓頭。

  崔姨娘唇邊笑弧如輕舟入水盪起漣漪,一圈圈變得更大:「是嗎?」

  她是祁遠章的女人,是四姑娘和六姑娘的生母,她對祁遠章而言,當然不可能是個不相干的「旁人」。

  可祁遠章的話,並不單單只是這麼個意思。

  守門小廝年紀小歸小,腦子卻不糊塗。

  他把攢盒放到了一旁,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對崔姨娘道:「是。」

  「什麼?」崔姨娘一愣,還當是自己聽差了,「你再說一遍。」

  小廝仰著頭,眼巴巴望著她,像是真擔心:「您耳朵不好?」

  崔姨娘氣不打一處來,抬起手就想扇他,可又覺得有失身份,怎麼能同個當差的小孩子計較。

  她咬著牙讓他閃開。

  小廝擋在門前,壓低了聲音:「姨娘,萬一伯爺歇下了……」

  崔姨娘冷冷地笑了一下:「混帳東西,你真以為我不敢收拾你不成?」

  小廝連連搖頭。

  崔姨娘猛地伸長手臂,一把將面前的總角小童推到了邊上。

  她兀自拎起攢盒,推開門闖了進去。

  門內燈火明亮,白晝一般。

  祁遠章赫然坐在那,睜著雙眼,一點睡意不見。

  崔姨娘唬了一跳,險些叫自己絆倒。

  她用力拍了兩下胸口,拍得衣衫下的白肉連連搖晃:「伯爺,您怎麼也不出聲呀。」

  婦人的聲音嬌得要滴水。

  祁遠章聽見了,卻還是面無表情。

  崔姨娘放下手中攢盒,望著他嘴角翕翕,一時有些慌亂。

  她不是沒有見過他不悅的樣子,但今日似乎尤為不同。恐怕是因為她闖進來的事生氣了吧?

  「伯爺?」

  祁遠章依舊充耳不聞,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

  崔姨娘一顆心撲通亂跳,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拔腳走上前,向他靠近過去:「伯爺您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看著婢妾?」

  她貼過去,想用手探他的額頭,卻不妨祁遠章忽然揚手一揮,趕蒼蠅似地打開了她的手。

  雖說力道不大,但崔姨娘還是下意識驚呼了一聲:「伯爺?」

  祁遠章皺起眉頭,神色不耐地盯著她看,直看得崔姨娘心裡發毛。

  「您嚇著婢妾了……」

  她軟聲說著話,半跪在地上,神色委屈極了。

  祁遠章終於開了口:「這個時辰,你來做什麼?」

  崔姨娘輕輕眨下眼睛道:「婢妾聽說您回來時淋了雨,是以特地給您送了些吃食和薑湯來祛寒。」

  「是麼?」祁遠章點了點頭,面上神色不變地道,「你倒是有心了。」

  崔姨娘從他話中聽不大出喜怒,但聽意思,應當是滿意的,便鬆口氣微笑起來道:「婢妾想著您是應該的。」

  「女子出嫁,以夫為天,您就是婢妾的天,婢妾不想著您還能想著誰呢。」

  她從地上站起來,再次試圖靠近祁遠章。

  祁遠章立時冷笑了一聲。

  崔姨娘一驚,木在了原地。

  他在通明的燈光下微微歪著頭看向她,姿勢放鬆下來,神情卻是失望和嫌惡的。

  甚至,嘴角還殘留著先前的那抹冷笑痕跡。

  他低聲說道:「我何時娶過你?」

  崔姨娘看不懂他的眼神,卻聽得懂他的話,立刻便白了臉。

  她一時得意忘形,失了本分,說了僭越的話。

  娶妻納妾,怎能混為一談?

  她是他的女人,卻不是他的夫人。

  崔姨娘三魂七魄丟了一半,可心底里又隱隱不服,她誇他是自己的天,難不成還夸錯了?

  男人都愛聽女人的稱讚,他祁遠章難道就不愛了?

  不過看他的樣子,今日怕是心情不佳,她原不該來這一趟才對,實在失算。

  「是婢妾嘴快說錯了話。」她嬌笑著撒著嬌,「還請伯爺勿怪。」言罷,她又飛快地去攢盒裡取出薑湯來,倒在青花小碗上,雙手捧著端上來給祁遠章。

  「您嘗嘗,婢妾親自熬的。」

  祁遠章接過碗勺,卻並不喝,只是問:「你熬的?」

  崔姨娘笑靨如花:「是呀。」

  祁遠章盯著她的手道:「既如此,你手上怎地半點姜味也沒有?」

  姜蒜這等辛辣之物,沾過手後,氣味便會附著在皮膚上,哪怕洗過手,這麼短的時間裡,依然會有殘留。

  可崔姨娘手上,卻一點也無。

  她的謊言,像個氣泡,應聲而破。

  崔姨娘窘迫地搓著手,後悔方才該說實話,這薑湯其實是丫鬟熬的。

  「這薑湯……是婢妾看著人熬的。」她硬著頭皮,訕訕笑道。

  好在這一回祁遠章沒有再說什麼。

  他端起碗,漫不經心地拿勺子攪動著碗中湯水。

  半晌,他才嘗了第一口,而後便將碗放到了一旁道:「姜氏如今已是大好,你這主持中饋的大權便重新交回她手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