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徹夜不歸

  第173章 徹夜不歸

  她素日不愛見父親,可事到如今,不想見也得見。

  然而太微去了書房,卻沒有見著人,她尋了父親身邊的小廝問話,也依然不得動向。小廝除了搖頭,半句有用的也沒有。

  那些知道他去向的人,又多半是跟著他一道出的門,而今想尋也無處可尋。

  太微思來想去,回了集香苑。

  她琢磨著,不管他去了哪裡逍遙,天黑以後,總歸還是要回來的。但是,她安置好了薛懷刃送來的花,又用過了飯,午後小憩了一陣,醒來時暮色四合,卻依舊不見他。

  他平日只擔著個閒差,點卯便是正事,今日卻遲遲不見人影,恐怕是叫建陽帝給留下了。

  太微趴在窗口,蹙著眉頭望了望外頭薄白的月色。

  天空已經黑透,像一匹綿密光滑的黑色絲絨,只角落裡多了一輪彎月,正散發出冷冷的微光。

  她定定看它兩眼,朗聲喚了長喜進來,吩咐了幾句後便合窗上床歇息去了。

  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天夜裡她依然輾轉反側睡不安生,心裡總空落落的叫人難受。是以翌日一早,不等長喜來喚,她便自己掀開帳子起了身。

  屋子裡的光線較之往常還要昏暗一些,顯見得外頭天色還未亮透。

  太微趿拉了繡花的軟鞋走到窗邊,用力一推,將窗扇向外推開去。

  外頭已有隱隱的人聲。

  丫鬟婆子們起身得比主子們早,這個時辰已全都起來了,只惦著主子還未起來,所以不敢放開了嗓門說話。

  太微屏息聽了一會,猛地一回頭,便見長喜立在了屏風後。

  她屋子裡的陳設方被整頓過,說是要去舊迎新,而今一溜的陌生擺設,倒真是夠新鮮的。太微從屏風底下看見了長喜的腳,開口問道:「父親昨日可是徹夜未歸?」

  長喜沒想到她已經起來了,聞聲唬了一跳,連忙越過屏風走出來,搖搖頭道:「奴婢照您的吩咐拿了銀子去打點,讓人留著心,一等伯爺回來便來稟報,可奴婢等了一夜也沒見人來,看樣子伯爺是一夜未歸。」

  太微思索著,皺起了眉頭。

  她爹看起來吊兒郎當,又難以捉摸,可鮮有像昨日那樣徹夜不歸的時候。

  太微心裡驀地一沉。

  自她從松山縣那場隆冬大雪裡閉上眼回到現在起,不過才過了月余而已,可已有諸多事情同她所知的不一樣了。

  照理,父親會在來年五月死於復國軍之手。

  可誰敢保證,事情就一定還會在那個節骨眼上發生?

  她的一念改變,會不會冥冥中已改變了更多的事?

  太微披散著烏黑的長髮,立在窗邊,叫窗外漸漸明亮起來的日光照得面若白雪。

  「父親人未回來便罷了,可他連派個人回來傳話也不曾麼?」

  太微心下莫名惴惴,想到他可能已經死了,不想號啕大哭,卻仍覺慌亂無措。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拔腳便走,絲毫也不在乎那個給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真要做到那般決絕,並非易事。

  她不是一點也不愛他,她只是恨他為什麼不像旁人的父親那樣愛她。

  ——不能像一個尋常的,寬厚溫柔的父親一樣愛她。

  她掙扎來掙扎去,掙扎的不過就是這麼一點破事兒罷了。

  她軟弱,又無能,真是令人厭惡。

  太微深吸口氣,斂目凝神看向長喜。

  長喜遲疑了下:「奴婢去打聽打聽?」

  太微頷首:「立刻去。」

  長喜應聲退下。

  洞開的窗外,人聲已如熱水沸騰,帶出了一陣又一陣清晨時分才有的熱鬧喧囂。

  這是一天的開始。

  每一日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過去便再也不會回來。

  就如同人的選擇,一旦做出,便再無反悔重來的機會。

  可太微此刻站在這間屋子裡,看著遠處的人來人往,心裡明確地意識到,自己早已打破了這個禁錮。

  她的人生,反手重來,占據先機,已無任何依據可循。

  她的先祖們,或許也曾經歷過這樣的事,可一無史載,二無口述,任憑她如何絞盡腦汁地去想法子獲取歷史相關事件,大抵也沒有用處。

  是以她如今就是盲人摸象,一個不慎,便會猜錯想錯做錯。

  可洪水已到眼前,大火已燒至腳邊,她已不能留在原地坐以待斃。

  人命這種東西,脆弱如同朝露,原就不可掌控。

  一旦人的決定同生死聯繫在了一起,一切就都變得萬分艱難。

  太微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是否還有第三次、第四次……她只知道,自己如今只能將每一個決定都當做最後一次。

  她在窗邊站立了很久,直站到兩腿發酸,依舊一動不動。

  長喜進來回話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姑娘,奴婢去打聽過了。」

  太微背對著她沒有轉身:「可是沒有?」

  長喜搖了搖頭,搖完了才想起來她看不見自己,急忙又道:「是,伯爺昨夜並沒有派人回來傳話。」

  太微的聲音有些變了:「所以他如今身在何處,府里沒有一個人知曉?」

  長喜聽著這話,眼神微變,試探著道:「不若奴婢去鳴鶴堂打聽打聽?興許老夫人知情。」

  太微聞言轉過身來,面上神色有些凝重:「不必了。」

  父親只是一夜未歸,她若貿貿然讓長喜打聽到祖母跟前,怕是要說不清楚。

  更何況興許只是她多慮了。

  太微垂眸看向地磚縫隙,低聲吩咐道:「你繼續讓人留心著便可,若有消息再來回我。」

  長喜謹聲答應下來。

  可這一留心,就足足留心了三日。

  靖寧伯祁遠章,整整三日不見蹤影。

  若非第二天午後,宮裡終於傳了話出來,說他還要再在宮中多留一日,只怕祁老夫人也要跟著慌了。

  太微連著兩夜沒有睡好,精神恍惚,實在按捺不住,決定去向薛懷刃探聽消息。

  他身為天子近臣,消息怎麼也比她的要靈通。

  可是,薛懷刃也不見了。

  好在這日午後,她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證實父親還在宮中。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通,有什麼事值得建陽帝將人留在宮中數日不放。

  她站在庭中,仰頭看向青空,明明風清日朗,卻仿佛正有一份沉重的厄運要從天而降——

  感冒中,努力中,爭取明天繼續和大家見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