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略感詫異。
倒也沒多想,李元景有時候忙得頭腳倒懸,真沒時間陪她用膳。
時間悄然流轉,日頭偏斜,夜幕降臨。御膳房精緻可口的晚膳送到永寧宮,沈薇餓得飢腸轆轆,左等右等,沒等到李元景回來。
沈薇打發采苹去長安宮問話,小半個時辰後,采苹跑回來告訴沈薇:「主子,皇上今晚和兵部幾位大人共進晚膳。皇上讓您早些歇著,今晚他不過來了。」
沈薇心裡湧起一種怪異的情緒。
從親耕禮回來後,李元景似乎變得奇奇怪怪。沈薇撓撓頭,委實想不通。
她只能歸咎於,李元景他忙著處理陸家,分身乏術。
李元景不來永寧宮,沈薇一個人樂得自在,美美享用了滿桌子的美食,飯後悠閒散步,回書房翻看了商鋪春日的利潤。
月上中天,沈薇獨自躺在柔軟舒適的大床上,美滋滋地滾了幾圈,抱著枕頭進入香甜的夢境。
...
...
沈薇本以為,李元景處理完朝政,就有空來永寧宮歇息。
然而,三日過去了。
李元景連永寧宮的門也沒踏進來,也不宣沈薇去陪同用膳,甚至連他精心栽培的小菜園子也不看了。
白日李元景同朝臣商議處理陸家的細節,夜晚他一個人睡在宣明殿。
沈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陪伴李元景多年,可從未出現過三日不見面的時候。
「世家倒了,難道皇上準備對沈家動刀子?」永寧宮的書房裡,沈薇手裡捏著毛筆,心裡湧出對未來的擔憂。
世家接連倒台,沈家如日中天。
沈薇是兒女雙全的貴妃,哥哥是手握十萬大軍的將軍,弟弟是朝中新貴,朝中以揚玄機為代表的寒門與沈家關係密切。
在朝廷中,沈家的威望越來越強盛。
李元景這幾日開始疏遠沈薇,沒準是想要對付沈家。毛筆啪嗒掉在宣紙上,沈薇不敢想下去,她迅速起身:「采苹,更衣!本宮要去長安宮!」
先去探探李元景的口風。
采苹跑進屋子裡,打開衣櫃:「主子,內務府今日送來了一件繡桃百花裙,繡面極好,要穿這件嗎?」
沈薇思索片刻:「就穿這件。等會給我畫個憔悴妝。」
新衣見君王,憔容顯哀愁。
貴妃轎輦穿過長長的宮道,來到帝王處理朝政的長安宮。德順公公見到沈薇,忙過來行禮:「貴妃主子安好。」
沈薇下轎,低聲問德順:「皇上最近是怎麼了?」
德順也一臉茫然:「主子,奴才真不清楚。皇上忙完朝政,好幾次說要去永寧宮——可不知為何,每每總是改口。」
皇帝的心思,本就難猜測。
德順在御前伺候多年,還是不能把握帝王的脾性。
德順道:「主子您稍等,皇上此刻在休憩飲茶,奴才進去傳話。」
沈薇在長安宮殿前等候。
春日陽光燦爛,長安宮兩側的花壇里,兩棵桃樹開滿桃花。沈薇的花粉症還沒好全,聞到若有若無的花香,鼻樑又開始發癢。
她捂著口鼻,打了個噴嚏。
不一會兒,德順滿臉遺憾地走出來:「貴妃主子,皇上等會還要召禮部官員議事,皇上讓您先回去。」
沈薇面色微寒。
她看了眼德順,德順識趣兒地默默讓開。沈薇大步走進長安宮。
德順清清嗓子,對在殿前執勤的侍衛們說:「往前走十尺,皇上和貴妃說話,咱們可聽不得。」
...
李元景不在長安宮正殿,他在偏殿飲茶。沈薇邁步進去,瞧見他冷峻的側臉弧度。
沈薇垂下眼眸,輕聲呼喚:「皇上。」
李元景放下青瓷茶杯。
他道:「朕還有朝政——」
沈薇輕聲打斷他:「皇上,妾身陪伴您多年,怎能察覺不到您的情緒變動。若是妾身哪裡做錯了,你只管說出來,不要埋在心裡,免得妾身日夜胡思亂想。」
偏殿安靜,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
李元景轉過身,黑金色龍袍袖子撫過案桌。他漆黑如墨的眸子看向沈薇。
沈薇今日特意穿了件華美的新衣裳,顯然精心打扮過,但她眉眼的憔悴傷心是脂粉無法掩蓋的。宮裡美人如雲,李元景一直覺得,他的薇薇獨樹一幟,讓他長久心動。
可,不止他心動。
沈薇再次開口,眼尾泛紅:「皇上...」
嗓音又輕又軟,含著幾分難掩的委屈。
李元景閉了閉眼,他起身朝沈薇走過來。李元景個子很高,常年習武,四肢修長魁梧。他在沈薇面前停住,影子把沈薇籠罩其中。
李元景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撫過沈薇白皙的下巴,他問:「薇薇,你何時與元禮有過往來?」
沈薇愣在原地。
她面上茫然錯愕。
她心裡滾過一連串轟轟烈烈的髒話。
她還以為,李元景這幾日故意冷落她,是準備對沈家動刀子。結果李元景這傢伙僅僅是在暗戳戳地吃醋,懷疑沈薇和李元禮有染。
「妾身和恆王並無往來。」沈薇如實回答。
她說的是實話。
她和李元禮只有幾面之緣,李元禮是唯一知道她真性情的人。
沈薇回想親蠶禮那日,李元禮莫名其妙跑到她身邊,眼神詭異又癲狂,還想把她帶回南楚。
沈薇覺得這傢伙腦子有病!
李元景默默吃了幾天的醋,終於忍不住質問:「若是你們清白無辜,元禮為何會拼死救你?」
沈薇茫然道:「恆王何時救過妾身?」
沈薇腦子裡靈光閃過。
河裡?
難道跳進水裡救了她的身影,是李元禮?
沈薇當時倒霉地掉進河水裡,凍得渾身發抖,意識模模糊糊。隱約察覺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從冰冷的湖水裡撈起來。
她以為是李元景跳水救了她。
如今聽李元景的口氣,那日救她的是李元禮...
「來人,送貴妃回宮。」李元景看向窗外,派人把沈薇送出永寧宮。
他需要時間靜一靜。
也許,沈薇和李元禮之間真沒有往來,但那根刺已經扎在心臟里,短期內沒辦法拔除。
沈薇是獨屬於他的珍寶,李元景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外人覬覦他的珍寶。
那種感覺,令人不爽。
沈薇唇角微張,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終還是沒再多言。
她垂眸:「妾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