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沒有狂歡
當年的并州大敗之後，漢軍已經有好多年沒有再踏上定襄的土地。
就算之前馬超擺出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樣，也不會真的有人認為他能在冬天出擊做出什麼太大的事情，尤其是大雪和年關擺在一起，這更適合貓冬，完全不適合再次搞這種遠征。
可偏偏馬超軍已經做到了。
儘管他們只有六百人，儘管他們只是擊潰敵人，絕大多數鮮卑人都鳥獸散迅速逃走，但馬超知道，一切都改變了。
攻守之勢徹底變化，他之前喊了無數次要為大漢收回故土，此刻終於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憑藉此功業，建安三年的馬超將成為大漢冉冉升起的一顆新興，註定要在大漢的史書上與許多英傑齊名。
至於到底是衛青霍去病還是李廣利，好像還有一爭，不過現在，馬超只想享受一下當下的美好了。
頂不住了，不慶功，不飲酒，他現在只想痛痛快快地睡一覺。
不過在此之前，馬超還得做點事情。
「德朝，你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我來做！」馬超讓王晨趕緊去休息，他還得強行撐著來處置城中諸事。
人是必須要休息的，可有人休息的時候必須要有人值守，不然都去睡覺，只要有一兩個人敵人反擊都會釀成大禍。
王晨搖搖頭，肅然道：
「馬將軍一路奮戰，比我等出力太多，還是你先去休息。」
「聽從軍令！」馬超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咧嘴笑道，「我出力比你多，但是這身子也比你好，力氣比你大，而且你我說好一切都聽從我調遣，現在讓你去睡，你去不去？」
王晨哭笑不得，也懶得跟王朝爭執這個。
他已經多年不曾如此狂奔，早就已經受不了。
聽了馬超的吩咐，他咧嘴一笑，也懶得道謝，搖搖晃晃地走向旁邊的民宅，匆匆脫掉身上的血衣，甚至來不及擦乾身上的血水，頃刻就進入了夢鄉。
馬超哄自己手下的兵馬去休息，自己則帶著十幾個人警戒。
此刻淺灰色的天空又在落雪，眾人都聽得城中的鼾聲此起彼伏，這平時讓人煩躁難言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如同仙樂一樣，讓人心曠神怡，還羨慕的幾乎要昏頭。
馬超和手下人各自抓了一捧雪，在臉上擦了擦，涼颼颼的感覺讓眾人都打了個哆嗦，臉上隨即都露出了笑容。
誰能想到，再次重回這片土地上的勇士是這副模樣。
希望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他們的奮戰終究能迎來曙光，讓大漢更好一些。
馬超強打著精神在城中搜尋，眾人果然找到了不少沒有逃出去，藏在某處的鮮卑百姓，按照之前的習慣，這肯定要把他們的頭都擰下來，算作斬獲，可猶豫許久，馬超還是做出判斷——
「不殺他們，如果他們願意走，就放他們出城，跟家裡人團聚。
如果他們不願走，那先把眾人分開關押，告訴他們，我等絕不害他們性命。」
眾軍士面面相覷，疑惑地道：
「往日都是殺了。」
「往日是往日，咱們現在是漢軍。」
「漢軍往日殺得比咱們還厲害……」
「說這麼多廢話作甚啊？」馬超伸了個懶腰，疲憊地道，「聽我的，就這麼做。就算走了，這冰天雪地還沒有戰馬，他們能跑多遠，等咱們的大軍集結再說……
而且，咱們現在就這些人了，真要是打起來，他們拼死反抗，咱們未必還能頂得住。
讓他們走吧，聽我吩咐！」
「哦。」眾勇士沒有繼續與馬超爭辯。
作為馬超身邊的精銳死士，他們當然都知道這一戰之後不太一樣。
馬將軍已經不再是之前好勇鬥狠，嗜殺無度又驕橫的武夫，作為馬將軍身邊的親衛，他們最能感受到這一點，可能這也是眾人的福氣。
攻破駱縣，只是打破了戰鬥的僵局，並不是直接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現在城中的鮮卑四散而逃，因為馬超兵少且極其疲憊，他們已經無力追擊。
援兵是關鍵，援兵若是能早早抵達，他們就能迅速取得最後的勝利，若是援兵來得慢了……
可能這次辛苦的遠征也並不能取得想像中的成果。
之前說好，讓龐德一兩天之後擇機出發，他們現在應該剛剛開動，估計明天才能抵達，在他們抵達之前，這周圍依舊是極其危險，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這可是足以載入大漢史書的時刻，馬超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大意搞得滿盤皆輸，最後反倒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他現在也是強撐著，差點直接昏睡過去，現在也只能不停地跟人聊天，保證自己沒有當場睡過去，同時暗暗祝禱，希望王晨能早點醒來。
陽光灑在白雪上，炫目的光讓馬超有點頭暈，甚至產生了幻覺，隱隱看著遠處好像有不少人影在狂奔過來。
「哎，困死了，德朝真能睡啊，我快不行了。
早知道這麼順利，應該讓令明早點來，這可困死我了……」
他不停地打哈欠，抓住一捧雪塞進嘴裡，潤了潤乾燥的嘴唇，其他人也如法炮製，一邊吃雪，一邊眼巴巴地盼著王晨等人趕緊睡醒，好換他們去休息。
便在此刻，馬超身邊響起一個女子溫柔且略帶埋怨的聲音：
「伱這是做什麼，趕路的時候吃幾口雪就算了，這都進城了，為何還在吃雪，真當你這五臟六腑是鐵打的嗎？」
馬超一抬頭，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一身雪白儒袍，做男子打扮的高挑美人。
蔡琰上前，從腰間解下一個酒囊遞給馬超，馬超下意識地接過，聞著輕柔的酒香，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幻覺。
「昭姬，你們，你們怎麼來的這麼快？」
「啊哈哈哈！」耳邊傳來龐德爽朗的笑聲，這個黑臉漢子揶揄道，「你走了三個時辰，我就立刻率軍跟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定能成功！」
馬超讓龐德在自己出兵一兩日後再出動援兵跟上——這樣萬一前線有什麼閃失，萬一馬超一頭扎進敵人的重圍之中，一兩日龐德總能看出有什麼不妥，最多就是馬超自己損傷，不至於全軍陷入重圍之中。
萬一馬超前軍攻勢不順，他們後退的時候可能還能等來龐德的接應——嗯，有接應就行，馬超也知道王晨的計劃太瘋狂，他也想穩妥起見，儘可能讓自己手下的兵將安全些。
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才走了三個時辰，龐德就已經忍耐不住。
他調動精兵兩千，眾將一起策馬向北接應馬超，軍中雖然有不少鮮卑人的探子，可那會兒馬超已經出發了三個時辰，他們冒雪通報消息也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跟龐德一起出征。
蔡琰也不願意留下，馬超走的時候她神色淡定，好像完全不慌張，可三個時辰她一直坐臥不安，總擔心這場大雪會影響了馬超作戰，更有可能把馬超拖入到難言的困境之中。
龐德聚集兵馬準備出兵的時候本來想把身體並不算康健的蔡琰留在後方，可蔡琰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冒雪而行，眾人頂著凜冽的寒風狂奔許久，終於趕在日暮前來到了駱縣，更讓他們驚喜的是馬超軍進展的如此順利，居然這樣容易地拿下了這座小縣，讓漢軍終於在定襄獲得了一個難得的落腳點。
馬超呆呆地看了龐德和蔡琰，半天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了新雪般的笑容。
他打開酒囊喝了一口冰涼涼的酒，感覺渾身稍暖，又立刻把酒囊甩給其他將士，蔡琰溫柔地道：
「慢些爭搶，每人都有，這次帶了不少呢！」
「行啊，你們不遵軍令，居然提前出兵，還帶了這麼多的酒。
要是我等前軍不勝，回頭路上被人追殺，你們這還如何抵擋，用酒嗎？」
蔡琰瞪了他一眼，不讓他胡說，龐德笑哈哈地拍了拍馬超的後背，得意地道：
「將在外，天子的命令都可聽可不聽，別說是你，我……」
他還想碎嘴念叨，卻發現馬超中了他一掌，居然軟綿綿地躺下。
蔡琰趕緊上去，勉強攙扶住馬超，馬超已經縮在蔡琰懷中沉沉睡去。
奔波一路，奮戰許久，又在寒風中苦熬了這麼久，馬超已經完全沒了半分力氣，此刻見了援軍到來，終於放鬆下來。
他不是不想狂歡，不是不想跟戰友們炫耀自己這一戰的功勳，可困意如山倒，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儘量大睡一場，盡力緩解自己全身的疲憊。
蔡琰輕輕拂去馬超臉上的水珠，不好意思地沖龐德道：
「令明將軍，城中的軍務……都交給你了。」
龐德壓低聲音道：
「交給我便是。孟起奮戰許久，也該好好睡一覺，之後還有不少仗要等著他打……咱們這定襄一動，開春步度根只怕要從四面八方打過來。
這個，昭姬可有應對之法？」
蔡琰緩緩點頭道：
「以前沒有，可現在孟起如此，定有應付之法。
步度根要是不知死活，開春咱們就能奪回雁門，到時……」
她一臉溫柔地拂了拂馬超的秀髮，沉聲道：
「并州一地，皆歸大漢治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