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從來沒有來過南境,哪怕一路走來總會聽人說起南境的漫天風沙已經小了許多,他依然覺得這風沙漫天黃的看不清楚道路。
他對於這裡的一切都充滿著尊敬,所以既然途經此處,當然要親自前去拜訪一下宋帥才行,但卻被旺西拒絕了。
「能夠如此近距離瞻仰宋帥的確是令人激動的事情,只不過還請李縣侯見諒,我現在要是出現在南境那群人面前,一定會被撕成碎片,不,應該說連渣都不剩。」
妖國使節旺西駕著車,十分遺憾的嘆著氣。
正如天下沒人不尊敬聖皇一樣,也很少有人不尊敬宋帥,尤其是妖國的人,正因為長年敵對,所以才更加敬畏,旺西雖然在妖國地位頗高,可實際上卻也沒有見過宋帥的真容,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倒是很想借著這次機會,沾一沾李子冀的光見一面,只是實在不行。
李子冀知道這當中一定有什麼緣由。
「你來見李應的時候,也沒有見過宋帥?」
旺西無奈道:「實在是沒那個膽子,就連見李應我都是送上帖子,然後躲在角落,儘量避免讓那些南境軍士看到。」
他說出了原因,依然是那隱藏在暗中幕後黑手所致,李子冀可不是妖族暗殺的第一個人,事實上南境已經有數位將領以及小隊軍士在外出巡視之時被暗殺。
在沒有真相大白之前,這筆帳自然要算在妖國的頭上。
本來休戰協議南境就憋了一口氣,要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旺西敢大搖大擺出現在那些彪悍生猛的鐵血將軍面前,只怕下場會很悽慘。
李子冀道:「你這麼一說,我對妖國的懷疑要減輕不少。」
正如李應所言,雖然大概率知曉是有幕後黑手在操控,卻也不能排除妖國是不是藉機生事。
旺西輕笑一聲:「我可是連太尉都出賣了,李縣侯竟然還不能完全相信我?」
李子冀淡淡道:「信任是需要時間的。」
旺西沒有同意許應章的提議其實很簡單,首先,他不認為李子冀是那麼輕易就能被殺死的人,畢竟人家可是能從神山逃走的人,真那麼好殺後黨早就自己動手了,何必讓妖國做這把刀?
其次,即便成功了,固然可以將鍋甩到那群聖朝刺客身上,可這種拙劣的藉口是很難壓下三千院以及南境怒火的,妖皇可是說了,不能起任何衝突。
最後,旺西能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妖,不停地提純血脈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和赤妖一族的大力栽培分不開關係。
他可是知道自家小公主很看重李子冀這個朋友。
所以無論怎麼看,他都不會答應太尉的要求,何況太尉付出的條件也實在上不得台面,他的人情?
對自己有什麼用呢?
旺西眼底閃過一絲嘲弄,然後提起了他們這一路來聽到的最大消息:「李縣侯對於那個新出現的冥府怎麼看?」
現在是新曆三十七年四月十三日,一路從長安城走過南境用了大概兩個月的時間,而冥府這個突兀出現的勢力,卻在這短短時間裡引起了全天下的議論。
無他,因為冥府表現得很強勢,他們似乎毫無避諱的直接找上某些大勢力的門,然後彰顯自身的實力,同時宣揚冥府的勢力。
這麼做的好處很大,現在名傳天下就是顯現,但壞處也很大,因為這麼做會得罪很多人,如果自身沒有強大實力作為支撐,是絕對風光不了多久的。
李子冀想了想,然後評價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們這麼高調宣揚的目的,但也沒什麼值得放在眼裡的。」
各方勢力都在對這個新出現的冥府表示忌憚,結果李子冀卻說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旺西很好奇:「這所謂的冥府就像是一夜之間忽然出現,從前從未露出過任何蛛絲馬跡,能夠耐心潛藏至今,可想而知必定所圖甚大,還有七尊者,六小王這樣的強大存在,無論怎麼看都不能隨意忽視,李縣侯竟然覺得不值一提?」
李子冀糾正道:「不是不值一提,是沒必要放在眼裡。」
旺西詫異:「這二者之間有區別嗎?」
李子冀解釋道:「七位橫空出世的大修行者,六位實力強大的四境修士,以及可能存在著我們不知道的人,從表面上看,冥府所具備的實力已經超越了浮萍山,甚至七尊者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都超越了洗劍宗,其毫無疑問是足以立足天下的強大勢力。」
「但在聖朝,神教,儒山,妖國等大修行勢力面前依然算不得什麼,所以無論冥府橫空出世的目的是什麼,其實都沒什麼好在意的,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改變世間核心的能力。」
旺西微微一怔,然後哂笑道:「聽你這麼一說,好像的確如此。」
這段時間縱然冥府風頭正盛,卻也從未發生過挑釁大修行勢力的事情,就連琉璃宮也只是在風滿樓殺了唐肖,而不是去找曲白髮。
這就證明七尊者的實力不足以碾壓殺死曲白髮,換句話說,和段書生顏北這些人根本沒法比。
以李子冀的眼界自然不需要將這個勢力放在眼裡。
李子冀將車窗掀開一角,望著那遮蔽視線的黃沙:「不過我也的確生出了幾分好奇,這個突然出現的冥府之主,究竟是何許人也?」
密集的塵沙遮天蔽日,駕車前行的路上根本看不清道路,風忽然變得大了,呼嘯著像是可怕的災禍。
馬車顛簸了一下,密集的沙塵被狂風吹開變得薄淡了些,李子冀的目光能夠從那些空白的縫隙處看出去很遠,瞧見了無數生鏽的鎧甲陷入了染血的土地里。
更遙遠處似乎還有南境軍士戰死後埋葬的墓場,風沙吹打在甲冑上像是刀劍在錚鳴。
泥土壓不下的血腥味,黃沙打不皺南境的旗幟。
即便是死後,也要在艱苦和惡劣的環境裡發出肅穆的怒吼。
風沙里看不見戰火,李子冀悄然關上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