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地獄在咆哮

  秦龍並不認為顧春秋可以和他對抗,但他依然提高了警惕,並且用氣息封鎖顧春秋周身方位,確保其絕對無法突破自己的封鎖。

  可下一瞬,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

  明明顧春秋還站在原地,卻又出現了第二個顧春秋,只是觸碰的一瞬間,南宮就感受到了肩膀之上傳來了一陣巨力,他甚至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自己的身體就已經朝著地面砸落下去。

  座下的妖馬被硬生生碾成肉泥,南宮的身體砸進了地面,坑洞很深,蔓延出蜘蛛網一般的痕跡,流淌的雨水朝著坑洞之中灌溉。

  顧春秋沒有再繼續,因為秦龍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

  目光伴隨著印訣,緊接著就降下了神輝,只是顧春秋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仍舊還在原地,踩踏著太極圖,周身環繞流水,只是臉上的遺憾之色和先前比較起來更濃了一些:「命還真大。」

  神輝落空,秦龍的臉色已經冷淡到有些難看的地步,堂堂大修行者,竟然讓一位四境修士在自己面前重創了神庭判司,而他,卻沒有來得及阻攔。

  這讓他再度想起了李子冀在神宮裡對著唐小風刺出的那一劍。

  快的驚人。

  而顧春秋,當然要比李子冀更加驚人。

  神教的臉面在被踐踏,神庭長老的尊嚴在被踐踏,秦龍此時此刻徹底放下了對三千院的忌憚,他體內氣息升騰而起,大修行者的氣勢瀰漫在整條街道。

  甚至因為過於憤怒,已經波及到了其他人。

  「顧春秋,就算我現在殺了你,也沒人能挑出任何問題。」

  修行者一意孤行挑釁大修行者,那是自尋死路的行為,沒人會為這樣的人感到不公。

  顧春秋微嘲道:「要動手就動手,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秦龍面無表情:「神教與聖朝之間的關係向來友好,所以得知李子冀勾結異教之時才會斷然出手替聖朝清理門戶,結果三千院不僅不領情,卻還無理取鬧,更是欲要殺我神庭判司,顧春秋,你還真以為自己頂著個天下第一天驕的名頭就可以胡作非為?」

  「我本不願去妄加非議,只是現在看來,我不得不懷疑你三千院和異教的關係了。」

  顧春秋眨了眨眼睛:「現在我也成異教的奸細了?」

  秦龍漠然道:「誰知道呢?不過我今天也不會殺你,只是削你武道一境,也算是替院長大人管教管教你這個弟子,出門在外,要講道理。」

  顧春秋嘖嘖兩聲:「秦長老可還記得我剛剛說過,要死兩個人才算結束?」

  秦龍諷刺道:「難道你將自己也算做了一個人?」

  顧春秋道:「我說的這兩個人裡面,給秦長老您留了個位子。」

  「這話還真是挺唬人。」秦龍諷刺更濃:「我本以為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想不到原來就只會說這些老掉牙的話。」

  顧春秋原地坐下,腳下泥濘的地面瞬間乾淨下來,他問道:「秦長老可知曉三千院一共有幾位弟子?」

  秦龍目光微動,沒有說話。

  顧春秋伸出了兩根手指,比劃了一個八:「八位。」

  秦龍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春秋沒有解釋,只是抬頭看向了天空,看向了雨幕長街:「下雨了。」

  雨一直都沒有停過,所以這下雨了三個字說的很難讓人理解。

  許多人循著顧春秋的目光四下張望,在短暫的狐疑過後,一雙雙眼眸之中浮現了驚詫,因為雨水的顏色變了。

  客棧掌柜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雨水落在他的掌心,呈現血紅的顏色。

  「這雨...怎麼好像是血呢?」

  瓊來街巷上,清雨變成了血雨。

  神庭軍士變得慌亂。

  秦龍的面容已經有些僵硬,那雙眼中更是看不見一丁點的譏諷,他甚至都已經沒有心思去詢問顧春秋,目光猛地看向了長街盡頭。

  有人從血霧裡走了出來。

  撐著一把傘。

  南宮抬頭看著那人,目光放到了蒼穹之上,翻滾密集的黑雲已經不知何時悄然被染成血色,伴隨著來人的前行緊緊跟隨,鋪天蓋地般壓迫過來。

  那人行走的速度並不快,只是每走一步都好像踩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一步步靠近,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心跳節奏變得異常紊亂,然後開始抽搐著劇痛,臉色頃刻間蒼白一片。

  好在這條街不算長,在不少人幾乎無法呼吸的時候,那人總算是走到了顧春秋的身側站下。

  然後放下了傘。

  抬頭看向了秦龍。

  數不清的血雨染紅了青磚灰瓦,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四周忽然響起了哭泣的聲音。

  緊接著是哀嚎,然後鞭撻,乞求,怒罵,咆哮。

  長街上的溫度陡然間降的極低,屋檐窗台上甚至掛上了一層寒霜,血雨,白霜,地面邊角盛開出地獄的花朵。

  流淌的積水變成了熔岩,青磚被碾碎露出焦土,焦土上覆蓋著幽綠色的火焰。

  牆壁上有鬼影,窗花化作石磨碾斷人手,一道又一道的猙獰場面在四周不停出現。

  森冷的氣息令人膽顫心驚,幾乎要魂飛魄散,所有人心頭都生出了無盡恐懼,抬頭看向了那把傘下的身影。

  煉獄般的景象浮現眼底,恐怖壓抑到膽寒的獄神法身在天地間漸漸清晰。

  這人竟然在笑。

  他穿著書生長衫,扎著書生長發,笑容看上去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溫暖感覺:「秦長老要削春秋一境?」

  秦龍眉頭緊鎖,他的手掌也在緊握,背後神相法身已經浮現出來,因為眼前人給他帶來的威脅實在太大:「段書生。」

  三千院八位弟子,只有一個瘋子。

  那就是敢觀想獄神法身的老五,段書生。

  神輝灑落,漸漸濃郁,意圖融化寒冷,只是地獄在咆哮,猙獰森森,反倒開始吞噬神輝。

  段書生笑容不變:「秦長老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秦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李子冀勾結異教,此事神教上下親眼所見。」

  段書生嘆了口氣。

  背後獄神凝聚人身,頭戴高冠,身穿神袍,睜開了猩紅的雙眼。

  一隻手掌附著冰霜和火焰從背後穿透了秦龍的胸口,抓出心臟在掌心之中跳動。

  段書生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他的目光漸漸被染紅:「我實在討厭答非所問的人。」

  幽綠色的火焰腐蝕心臟,然後用力捏爆。

  秦龍的身影被冰霜手掌高掛半空,面容驚懼,四肢無力垂下。

  地獄猙獰滾燙。

  段書生舉起了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