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兩個,活一個

  神庭軍士全部都是訓練有素的修道者,在神教之中修行成長,雖談不上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卻也相差無二,可在從南宮口中聽見顧春秋這三個字的時候,教規嚴明的軍士隊伍竟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又有誰不曾聽說過顧春秋這三個字呢?

  想來是沒有人的,就連客棧里的掌柜都是神情呆滯的站在窗前,沒想到自己竟然與天下第一的天驕一起閒聊了十天。

  南宮這是第一次見到顧春秋,也許是因為雨霧模糊了視線,也許是因為完全沒有往這個方面去想,所以導致第一時間並未認出來。

  他心底的不安和焦躁轉為了恐懼,甚至雙手下意識緊張的握緊了妖馬的韁繩。

  因為他已經隱隱猜到了顧春秋來這裡的原因。

  就像其自己所說的那樣,討債。

  誰的債?

  自然是神山對付李子冀的債。

  魏齡忽然不說話了,臉上的冷意盡皆化作驚懼,呼吸聲都隨之放輕了許多。

  有誰敢挑釁顧春秋呢?

  想來五境之下是沒有人敢的,洗劍宗上的事情早已經傳遍天下,魏齡縱然被譽為審判王庭的第一判司,也是絕不敢生出與顧春秋一較高下之心。

  雨還在下。

  淅淅瀝瀝。

  顧春秋靠坐著椅背,拿起茶壺為自己倒茶,他已經收回了目光,那種天地將傾的錯覺也隨之消失。

  南宮並沒有淋雨,但他的教袍卻已經濕透了,顧春秋給他帶來的壓迫感,甚至已經超越了大修行者,這就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天驕。

  蒼穹的雲仿佛在轉,細細看去就會發現在以顧春秋為中心周旋,他只需要坐在那裡,萬物自然便隨之變化。

  「顧公子大駕光臨,不知需要我審判王庭做什麼?」

  南宮開口問詢,他的語氣帶著謹慎和客氣。

  「這是個好問題。」顧春秋嘴角帶著笑意,他抬起手指了指最前面的一駕馬車,道:「那輛馬車裡有個小崽子,恩將仇報,顛弄是非...」

  那是刻畫著神鐮印記的馬車,馬車裡坐著的自然就是唐小風。

  只不過馬車裡卻沒有一點動靜,好似裡面根本就沒有人,顧春秋淡淡道:「我生平最討厭這樣的人。」

  南宮道:「神鐮他...」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就閉上了嘴,因為他看見顧春秋的目光陡然冷了下來,四周的雨幕似乎都隨之下降了溫度。

  顧春秋靠坐著,雙腿搭在一起,他看著南宮,右手食指輕輕點著自己的太陽穴:「三千院不是神教,對於以大欺小這種事情並不感興趣,所以就算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崽子的確很讓我厭惡,我也不會對他如何。」

  南宮聞言強行扯出一抹笑容。

  顧春秋站起身子,腳下八卦方位變化,桌椅悄然間回到了客棧里,他看著面前的神庭車隊,目光在南宮和魏齡兩個人的身上流轉著。

  沒人能形容這樣的目光,沒人能形容這目光中所帶著的壓力。

  南宮只感覺自己氣海之中的靈氣開始沸騰起來,那是感受到了極大威脅之後身體所生出的本能。

  魏齡也是目光微沉,感覺如芒在背。

  終於,顧春秋停下了自己的目光,然後再度伸出了一根手指,他的目光之中毫無感情,嘴角卻好像仍帶著微笑:「一個。」

  南宮的精神都開始出現了恍惚,他從未感覺如此緊張過,明明顧春秋就只是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他卻幾乎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什麼一個?」

  魏齡問道。

  顧春秋解釋道:「你們兩個,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

  神庭軍士騷動的聲音更大,就連妖馬都躁動不安起來,街道兩側的神教信徒更是大驚失色,要知道無論是南宮還是魏齡,那可都是審判王庭的判司,地位尊崇。

  現在,卻被人當街攔住,並且說出兩個只能活一個這樣的話。

  南宮強笑道:「顧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春秋淡淡道:「或許是我說的太婉轉了,既然你聽不懂,那我就說直白一點,你們兩個,必須要死一個,唯有如此才能夠洗刷三千院的憤怒,神山仗勢欺人,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當你們做出圍攻李子冀決定的時候,就該想到現在。」

  魏齡冷聲道:「李子冀私通異教新神,勾結異教,這是重罪,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你三千院不清理門戶也就罷了,有什麼資格責備神教?」

  顧春秋譏諷道:「與異教新神在一起就是勾結異教?據我所知,神山這幾百年也出現了幾個異教的奸細,難不成你們整座神山都與異教勾結?」

  魏齡反駁道:「這不一樣。」

  顧春秋嘲弄更甚:「我可看不出有什麼不一樣,你也不用與我說這些話,想要解決這件事其實很簡單,要不然你們殺了我,要不然你們兩個就要死一個,我要讓天下人都知曉,聖朝人不可輕辱,神教也一樣。」

  雨下的更大。

  泥濘被沖刷出青磚縫隙,空氣中瀰漫著土腥味。

  南宮和魏齡的臉色都極其難看:「顧公子,此事或可有迴旋的餘地。」

  顧春秋搖了搖頭:「沒有。」

  場面一時間壓抑的可怕,只剩下雨聲愈發刺耳。

  忽然,馬車的車簾被掀開,唐小風從中走了出來,他看著顧春秋,那雙眼中帶著畏懼和倔強:「想不到舉世聞名的顧公子竟然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顧春秋眯了眯眼睛。

  唐小風道:「我死。」

  顧春秋目光微凝:「嗯?」

  唐小風道:「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我死,只要你放過他們。」

  顧春秋怔了怔,然後撫掌大笑起來:「有趣有趣,實在是有趣,像你這樣卑劣的人竟也有替人去死的高尚品德。」

  笑過之後,顧春秋目光冰冷,一滴雨水跨越距離濺射到了唐小風的額前,其整個人的身體瞬間倒飛出去撞碎了神庭車架。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也配和我談條件?」

  顧春秋不屑一顧,然後轉頭目光繼續在南宮和魏齡身上打量著,最終定格在了南宮的身上,淡淡道:「就你吧。」

  南宮面色慘白。

  顧春秋伸出了三根手指:「我數三聲,你自盡,我留你全屍。」

  「三。」

  他放下了一根手指。

  南宮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著,他甚至都不敢生出反抗的念頭,顧春秋的聲音像是索命的鉤索壓迫著他的身心。

  南宮的恐懼越來越濃。

  「二。」

  雨水打濕了教袍,南宮的嘴唇都在顫抖著,他抽出了腰間的短匕,然後緩緩靠近了自己的心臟,他的目光已經恍惚。

  顧春秋微笑著,抬手將無數雨水匯聚手中形成了一朵美麗的花,他朝著南宮輕輕放到腳下:「走好。」

  「唉。」

  長街雨幕忽然一頓,身後的第二輛車架里響起了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