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陳草下山之前,李子冀想過很多的可能性,比如一見面就拔劍相向,彼此之間氣氛緊張,甚至還會耍很多陰謀詭計。
但他萬萬沒想到雙方見面之後會是這樣的場景。
陳草只是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就轉身離開。
乾脆利落的讓李子冀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就這麼走了?」
從極遙遠的樂游山來到長安,因為迷路走了三個月,結果見面之後就問了幾句話便離開,世上竟然有這樣的人?
陳草腳步停下,回頭問道:「既然不是你殺的,我當然要走。」
這是很好的回答,好到了李子冀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程度。
「就憑我的一句話?」
陳草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過身子:「你的意思是,你撒謊了?」
李子冀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怎麼判斷我有沒有說謊的?」
陳草想了想,然後道:「在樂游山,從來沒有人對我說謊。」
「所以你就認為樂游山外的人也不會對你說謊?」
陳草呆了呆,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站在門口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風鈴接二連三的不停響起方才問道:「那你撒謊了嗎?」
李子冀搖了搖頭:「沒有。」
陳草道:「那很好。」
說完,她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憐月公主臉上帶著驚色,她自己本身也是個修行天才,當然不會去驚訝陳草的修行天賦,而是驚訝陳草這個人。
「我萬萬想不到,她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似乎是覺得這句話有些沒表達足夠清楚,憐月又接著補充道:「一個如此奇怪的人。」
......
......
「她真有這麼奇怪?」
三千院裡,顧春秋聽著李子冀的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滿臉的不可思議。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二師兄正在看著李子冀拿過來的字帖,臉上滿是讚嘆:「你知道世界最大的不同之處在哪裡嗎?」
顧春秋搖了搖頭。
二師兄微笑道:「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不同。」
每個人和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所以出現什麼樣的人都是有可能的。
李子冀想著清風雅舍里的那場談話,然後道:「陳草應該從來沒有下過山。」
顧春秋點了點頭:「陳草不僅沒有下過山,她甚至還是一名劍痴,除了劍什麼都沒有,這次能夠因為寧海潮下山,還是因為寧海潮是她的朋友。」
「而像她這樣的人,朋友本身就是極少的。」
李子冀嘆息一聲,感慨道:「所以像這樣的人,無論性格有多麼奇怪,都顯得不那麼奇怪了。」
天下聞名的劍道天才,洗劍宗掌教的女兒,天賦實力甚至還在寧海潮之上,卻是一個下山會迷路,第一次見面就對陌生人的話深信不疑的邋遢姑娘。
「希望年後的劍試不是動輒分生死的比試,否則的話,我還真不想殺她。」
李子冀說道。
顧春秋嘲笑一聲:「你倒是有信心,她這樣的人只是不懂人情世故,不代表也不懂劍,你們兩個打起來,說不定誰殺誰。」
「不過你這字寫的倒是越來越好了。」
顧春秋走到二師兄身旁低頭看著那幅字帖,眼中帶著淡淡的欣賞,他本身就是一個愛字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主動花二百兩在李子冀的手上買一幅字。
「你來三千院,應該不是單純說這些吧?」顧春秋橫了李子冀一眼,問道。
這大半個月李子冀一直都在練習琴棋書畫,突然來三千院,肯定有事。
李子冀微微點頭:「隱入塵煙的修行遇到些問題,來找你問問。」
顧春秋咧嘴一笑:「彈琴我不懂,但修行我很懂,不過先不急著教你,我這裡有封信,你先看看再說。」
他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了李子冀。
信封上什麼字都沒寫,只畫了一柄小劍和一朵梨花。
「這是什麼意思?」
李子冀看著信封上的圖案,不解問道。
顧春秋指著那柄小劍:「這柄劍代表了小劍仙。」
「那這朵梨花呢?」
「也代表了小劍仙。」
「小劍仙叫什麼名字?」
李子冀忽然想起自己好像還不知道這位小劍仙的名字是什麼,好像所有人都只叫他小劍仙,從來沒有人叫他的名字。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問題,一點都不好笑,但顧春秋聽了後卻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半晌方才抹了抹眼角的淚珠:「因為他從來不讓別人叫他的名字,久而久之,所有人也就都開始稱呼他為小劍仙了。」
「為什麼不讓人叫他的名字?」
「自然是因為他的名字不太好聽,或者說,不太像一個男人。」顧春秋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湊到李子冀面前壓低了聲音道:「你切記,小劍仙這個人什麼都好,但唯獨討厭別人喊他的名字,以後你們見了面,你可不要犯忌諱,否則一頓暴打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叫...歐陽梨花。」
說著,顧春秋又哈哈大笑起來。
李子冀怔了怔,他想過不少可能,比如名字很難聽,像是歐陽大錘,歐陽扳手之類的,唯獨沒想過小劍仙的名字像是一個女人。
如果不是他知道小劍仙的確是個男人的話,從這個名字上看一定會認為其是個女人。
難怪小劍仙會討厭別人叫他的名字。
「我現在開始好奇,到底是誰給他起的這個名字。」李子冀笑著問道。
顧春秋聽到這個問題笑的更大聲了,直到笑彎了腰,好久後方才解釋:「因為就是他自己給自己起的,所以現在才會那麼討厭。」
在小劍仙四歲的時候,他自己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那時候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喜歡梨花就叫梨花。
直到後來年紀漸漸大了,想要改過來,名字卻已經入了祖祠,想改都改不了。
對於男人起了個女名字這種事情,李子冀並沒辦法感同身受,只是想想如果自己被起了個李梨花的名字,想必心裡一定也很難為情。
可見起錯的名字對於一個人的傷害有多大。
他感慨一會兒,推開了還在大笑的顧春秋,低頭看起了信里的內容。
......
(風吹風鈴真是滿滿的回憶,就像小時候我坐在窗前,窗戶敞開著,風吹過風鈴搖晃,我望著外面,草長鶯飛,美極了,可惜現在很難回到以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