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愧對戰友

  京都西郊,地近冀省。Google搜索

  一座小鎮西北方的一座山坡上,立著近百座墳冢。

  看得出,這些墳冢新立沒有幾年,所覆的土還帶著新意,墓碑也頗新。

  墓碑上的文字仍然鮮亮,寫著一個個名字。

  在這些名字旁側,均有著墓志銘:「故友兄弟,曾廝殺於戰場,浴血為國,唯剩殘軀與赤心歸故土,竟歿於宵小之手,悲哉……陳天驕泣血立!」

  一座座墓碑在晚秋蕭殺的寒風中,尤顯淒涼。

  時近下午,一道人影坐在最前面的一座墳前,筆直的身影孤零零,透著幾分淒涼。

  「老梁,這是五糧液,你就好這一口,當年和我一起在冰天雪地中突入敵境,需要在冰窟里等待四十八小時,就靠著這個才硬扛下來,最後丟了一條腿。如果你還活著,咱倆面對面一起喝,那該多好?」

  酒水灑落碑前,香氣四溢。

  「老梁,你說你我並肩作戰多少次?多少次槍林彈雨里活下來,最後,你不是死在敵人的子彈下,而是死在你保護著的這個國度里,所謂『自己人』的子彈下,可笑不可笑?」

  「三年多了,老梁,對不起,我還沒有把那些人連根拔起,給你們一個徹徹底底的交代,我對不住你,我陳天驕,對不起你們!」

  坐在墳前的,孤單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陳帆。

  他北上後並未回家,也沒去別的地方,而是來了這個叫青岩鎮的地方。

  他不能不來,因為這裡埋葬著他的兄弟戰友。

  這三年來,他入贅蘇家,潛伏如此之久,一直沒來看他們一眼,他心中有愧。

  這裡葬著的,都是曾經信任他到極點,願為他付出性命的戰友兄弟。

  可三年多的時間過去,他仍然無法給他們一個完全的交代。

  這次回京,除了尋找蘇迎雪,還要解決當年恩怨。

  「老梁,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當時你們從戰場上退下來,個個身殘。我說,你們的餘生交給我了,不說榮華富貴,只求一世安穩,不愁生計,娶上老婆生下孩子。」

  陳帆灌了一口酒,滿臉苦澀地道:「可在最後,我居然連你們的性命都沒保住!!」

  「多少槍林彈雨,戰場硝煙,你們活了下來,哪怕丟了胳膊丟了腿,身體殘缺,你們依然活下來了。但離開戰火硝煙,落地生根後,反而死在了自己保護之人的槍下。」

  「多麼諷刺?」

  「你臨死前問我,為什麼,我答不出!」

  冰涼的淚滴滑過了臉頰。

  戰神,亦有淚!

  風吹起滿地的荒草。

  「好了,老梁,不說這些。」

  剩下的酒都灑落碑前,陳帆緩緩起身:「我和其他兄弟說說話,三年多了,那些事也該結束了,哪怕鬧個天翻地覆,捅一個天大的窟窿,當年的那些人也必須死!」

  「三年,你們等太久,我也等太久!」

  說著,陳帆又拿起一瓶茅台擰開,走到相鄰的一座墓碑旁,「老岳,喝一杯吧,雖然無顏來見你,但總不免想起你們。」

  酒水灑下,陳帆輕嘆一口氣,「當年你隨我一起血戰雲蒼河不死,最後卻死在故土,這個仇,我若不報,焉能有面目去泉下見你?」

  走出兩步,又一座新墳。

  「小趙,你曾為我當子彈,這杯酒我敬你,你私下裡叫我一聲哥,但哥沒能保護好你。」

  「你說,當時如果有一桿槍,那幫狗日的再來多十倍也不怕,也傷不了你們分毫……」

  「小劉……」

  一座座墳冢走過,一杯杯酒水灑落。

  他眼前浮現起當年這些在戰場上身體殘缺,為這個國家流血,付出巨大代價的熱血男兒們,對著自己敬禮,退出行伍之列的場景。

  身死心猶在!

  他們付出青春與熱血,最後化作一抔黃土。

  陳帆的心在顫抖,顫慄!

  當年,這些不死老兵退役之時,若不是自己執意要為他們找一條出路,把他們安置在這個京畿小鎮,最後也不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如果當初不是他遠在國外,正以暗夜之主的身份執行某項任務,這些曾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鐵血戰士們,也不會如此淒涼的死去。

  世道不公,曾經拋諸的熱血,燃燒過的殘軀,在某些人的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有淚墜落於荒墳之間。

  他再一次坐下,只想多陪一陪這些曾經的戰友,曾經的兄弟。

  哪怕心中有恨,有淚!

  卻在此時,有噠噠的腳步聲響起。

  一道人影氣喘吁吁地沿著下方的鄉村公路跑上來。

  陳帆沒有理會,往嘴裡倒了一口酒,辣味入喉。

  不一會兒,墳邊冒起青煙,接著傳來一個女子的嗚咽,帶著悲愴。

  「志剛,對不起,我守不住你和你的這些戰友了!」

  「那些人來了,他們要拆掉這個地方,把這裡推平,建一個度假村。」

  「嗚嗚,我很累,沒人幫我。」

  「你說的那個什麼狗屁戰神,當年把你們埋葬在這裡後,一走就是三年多,哪曾回來看過一眼?」

  「你活著的時候,說他不會不管你們,絕不會虧待了你們,結果呢?」

  「……」

  聲音隨著秋風入耳,陳帆身軀一顫。

  一個個字,一聲聲哭訴,就像是刀在剜在他的心頭。

  他滿臉慚愧的起身看去。

  夕陽下,紙錢在燃燒著,映著一張年輕的明媚容顏。

  羅志剛……這裡的每一個名字他都記得,這個年輕的戰士,在絕漠一戰中丟了一隻手。

  那時的他很年輕,才二十出頭。

  他的家鄉不在這裡,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南方。

  但他知道陳帆有意將身體殘疾的戰友們安置在這裡後,義無反顧地選擇來到這,和戰友們一起生活,一起奮鬥。

  他說,就算丟了一隻手,他依舊能靠自己活出一番模樣。

  他腦子很活,當年陳帆在這裡的投資,有不少是他在負責。

  這個女人,是羅志剛的什麼人?

  陳帆心裡忽有些畏懼、膽怯,邁步走過去。

  女人聽到腳步聲,警惕地看來,直起身的她,轉身抓起一根乾枯的樹枝。

  「你……你是誰?」

  女人警惕地說道。

  「我……」陳帆止步,滿臉愧疚地說道:「我就是志剛口中所說的那個人,那個狗屁戰神,你是志剛什麼人?」

  「你?」

  女子看著陳帆手裡拎著酒瓶子,不無落魄,滿臉不信地叫道:「你別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陳帆站定,沉默了一下才說道:「我叫陳天驕!」

  女子聞言怔了怔,打量著陳帆,有點難以置信。

  她想像中的陳天驕,應該是一位大人物,一位曾讓羅志剛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不離不棄的大人物。

  而眼前這人,衣著只能說比較一般。

  最關鍵是他現在獨自一人,和三年之前立下這一片墓地時留下的印象並不相同。

  當然,三年前她並未趕得及,並未見到陳天驕。

  「你就是陳天驕?」女子狐疑著問道。

  「我就是陳天驕!」陳帆重複。

  這個名字,代表了太多。

  「你一個人?」女子又問。

  陳帆還是點頭,說道:「志剛的手是在戰場上丟掉的,當時一個戰友倒下,他去把戰友拉回戰壕,被狙擊手打掉了手。」

  聽著陳帆的話,女人眼淚唰的流下來了。

  知道志剛的手是怎麼丟的,說明身份做不了假。

  這個人正是志剛曾反覆提起,心心念念的那個不敗天王,志剛的口中無數次提起過的無敵統帥。

  眼淚落下,她卻抬起頭罵道:「志剛提得最多的就是你,而你,就是這麼對他的嗎?他被人殺了,你給他報仇了嗎,給他和他的戰友報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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