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驚天陰謀
滸墅關原名滸墅鎮，瀕臨運河，明宣德四年，朝廷始在這裡設立鈔關，負責向運河上往來商船徵收商稅。滸墅關距離蘇州很近，也不在太湖湖畔，再加上關內有稅丁數十人，安全上自然毫無問題。可誰能想到竟然有太湖水匪殺來？
萬曆天啟以來，大明各地的鈔關都直屬內府管轄，皇帝專門派稅使掌管鈔關徵收商稅。另一個時空朱由檢登基之後被文官忽悠，召回了礦監稅使，各鈔關便有戶部派官吏管轄。而因為士紳們可以免稅的特權，凡是士紳的船隻，稅關都不敢查問，自然也收不到多少商稅，故另一個時空朝廷國庫收入逐年減少。
而重活了一世的朱由檢雖然沒有召回稅使，但士紳們免稅的特權還是存在，畢竟剛剛登基的他根本無力控制整個大明。所以後來朱由檢才專門成立稅務司徵收商稅。而稅務司的成立卻不是一蹴而就，一開始僅在北京城城中，然後逐漸在通州、臨清、徐州，淮安、揚州運河一線建立。但真正過長江還是朱由檢南巡以後，而蘇州稅務分司成立也就三個月時間，就設在了這運河畔的滸墅關。其實就是把原來的鈔關衙門改成稅務司，官吏全部換了，卻保留了一部分稅丁。
因為對士紳也徵收商稅，短短三個月時間，徵到的稅銀便多達二十萬兩！
而此時的滸墅關也成為了士紳們的眼中釘，既然要作亂，當然不會放過滸墅關！
足足三千太湖水匪乘坐數十艘船隻對滸墅關展開進攻，稅務分司的官吏兵丁根本措不及防，根本阻擋不住，很快便被水匪殺入，大部分官吏兵丁被殺，二十萬兩稅銀被搶掠一空。
搶了稅務分司以後，水匪們還不滿足，在滸墅鎮中展開了搶掠，打破百姓們家門，沖入房中行抄掠姦淫之事，一時間滸墅鎮哭嚎聲一片。
江南承平太久，武備鬆弛至極，滸墅鎮中，也就稅關里有數十個稅丁，根本沒有其他武力，自然抵擋不住上千的水匪。
足足肆虐了半夜，搶了大量的財富，統統裝上了船，三千水匪駕著船隻掉頭返回，又行了二十多里進入了太湖，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西山島上，花廳之中，宴飲已經結束，在場的人大部分擁美前去休息，只剩下寥寥兩三人，也都斜躺著半睡半醒。
突然有腳步聲響起，打破的夜色的平靜，花廳內三個人幾乎同時驚醒，坐直了身體。
「老爺，從滸墅鎮傳來消息，數千水匪搶了滸墅關！」來人稟告道。
「蘇州城有什麼動靜，是否派兵出城？」張溥連忙問道。
蘇州城中自然是有軍隊的，應天巡撫衙門便在蘇州城中，光是巡撫的標營士兵數量便有兩千之多。而蘇州城外還有名義上還有軍隊三千餘，雖然有大量空餉在，但實際數量也有千人之多。滸墅關是朝廷稅關，自然非同小可！
而水匪們從太湖進入運河趕到滸墅關，再從滸墅關經運河返回太湖，往返便四五十里，再加上其在滸墅關抄掠的時間，蘇州城內的軍隊有足夠的時間出城攔住其退路。而這也是沈家主和張溥所擔心的，故在此熬夜等著。
「蘇州城並未有任何動靜，也沒有官軍攔截。」來人答道。
「哈哈，看來巡撫大人也是個明白人。」張溥笑道。
「倉促集結軍隊出城作戰，能不能打贏很難說，若是輸了，罪名更大，反正早晚要被罷官，何必再給皇帝賣命，巡撫大人不傻。」沈家主微笑道，「夜色已深，天如你下去休息去吧。」
張溥站起身來，看了眼陪坐一旁不出聲的另一個人：「黃朋友不一起嗎？」
另一個人微笑搖頭：「張老爺你先請吧。」
這個姓黃的來自福建，張溥和他並不熟，以前也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但看起來其和沈家主關係密切，這麼晚竟然還不肯走，也不知道有何等事情？對沈家主趕自己離開卻留下這姓黃的，張溥有些不舒服，不過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常。
「這張天如辦事很利索啊。」等張溥走遠，姓黃的對沈家主笑道。
沈家主微微點頭：「能力很強，就是有些倨傲，不過暫時還算聽話。黃兄你也看到了，這邊準備已經妥當了。有了從滸墅關搶的銀子招兵買馬，太湖水匪數量將會迅速膨脹，接下來會在太湖周圍搶掠鄉村，甚至進攻縣城，盡力造出大的聲勢。蘇州兵備空虛，因為皇帝的緣故，巡撫兵備道等官員皆人人自危，剿匪不會太過積極」
「不，他們應該更積極一些！」黃兄卻打斷了他的話，「巡撫兵備道帶兵入太湖剿匪，兵敗太湖，這樣的效果才會更好！」
沈家主皺了皺眉：「若是那些水匪聲勢過大，可能會真的攻下城池，我等士紳利益必然受到影響！」
黃兄奇道：「難道沈老爺你控制不住水匪嗎？」
沈家主搖搖頭：「只是在水匪中安插了一些人手，靠著利益讓他們聽話。但若其真的勢力龐大到能和官軍對抗，到時未必還聽我的話，很可能會失去控制」
「失去控制便失去控制，沈老爺，咱們是做的驚天動地的大事，只要能夠做成，便是利益受些損失又能如何？一旦改朝換代，失去的利益都能連本帶利追回來！」黃兄斷然道。
「能成還好，就怕.」沈家主微微搖頭，嘆道。
「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沈家主萬勿猶豫！」黃兄開解道，「沈家主可以想像，一旦太湖水匪實力強大到能夠攻城略地，江東錢糧賦稅之地，鎮江的皇帝還能不聞不問？其必然派兵進剿！皇帝身邊本就數千軍隊，加上李彥直的福建水師也就一萬多人。到時必然會派李彥直帶領水師入太湖剿匪。
江西那邊已經謀劃好，裡應外合攻破南昌在即！一旦打下南昌城，立刻擁立那位在南昌城宣布為監國，如此江西士紳必然望風歸附！畢竟都是朱家人，誰當皇帝都一樣，算不得叛逆。崇禎是一定要均田釋奴的，是要對天下士紳動手，便是為了身家性命，江西的士紳也會擁立那位！
到時頃刻間便擁有江西一省之地，軍隊二三十萬，到時自九江順流而下，數日間便能攻到南京！皇帝暴虐如此，視士紳官吏為草芥，沿途安慶、池州、蕪湖等地自然不會賣力抵抗。而李彥直水師深陷太湖之中，根本來不及趕到南京抵抗。
南京城中雖然有十多萬軍隊，但南京大部分官員都是東林黨人，你們江南士紳在南京實力龐大，裡應外合之下，攻入南京城不難。到時監國在南京宣布即位，調遣大軍進攻鎮江，崇禎便是有十萬大軍又能如何？遠在數千里外邊鎮的大軍根本來不及趕到江南。
天下士紳官吏苦崇禎久矣，只要新帝登基，江南各省必然傳召而定！到時調動大軍進攻鎮江，把崇禎留在江南也不能不可能。
即便崇禎逃回江北，可河南反賊四起，山東剛剛平定，整個北方一片大亂，他也得不到足夠的支持，只能灰溜溜逃回北京。到時便成南北對立之勢！
崇禎手中雖然握有強兵，但咱們卻占據著最富裕的錢糧之地，沒有江南的錢糧賦稅，崇禎他拿什麼養兵？咱們只要以水師封鎖長江，只需要相持數年，北明非崩潰不可！」
姓黃的越說越興奮，忍不住站起來手舞足蹈起來。
「聽起來是不錯，可是」沈家主仍有些猶豫。
「沒什麼可是的！沈老爺，欲做大事，不能瞻前顧後！必須得全力而為，沈老爺你可以想像一下，若是因為猶豫而事情不成會有什麼結果？即便你躲在幕後崇禎不知道你的作為，但是均田釋奴政策下，你擁有的龐大家業還能保住多少？均田釋奴也就算了，皇帝還要開徵商稅，還要取消士紳特權，甚至取消科舉改成可笑的吏考。這種種政策下，用不了多久，沈家乃至吳中各大家族都將不復存在，泯然眾人！吳老爺，你能忍受這些嗎？」黃兄逼問道。
沈家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自然不能忍受的。
「沈老爺，若是有一絲可能誰也不會選擇造反。但是崇禎他真的太暴虐了啊！沈家主您知道福建是什麼情形，七山二水一分田，便是田地也是貧瘠的山田，根本就養活不了福建百姓，為了活命，福建百姓只有出海。我泉州黃家，經營海貿百年，帶著泉州子弟出海貿易，靠著海貿養活了多少泉州人？
可是崇禎派那李彥直到了福建，竟然勾結海盜鄭芝龍和我等百姓爭利，為了利益竟然悍然炮轟泉州，屠了我泉州商幫，我兄長黃炯慘死其手。靠著崇禎的大力支持，那李彥直排擠福建將領，把副總兵俞咨皋趕到了舟山，那鄭芝龍在倭國悍然對其他商幫下手，把福州商幫福寧商幫的海船全部搶走！
沈老爺你說說，這是什麼樣的皇帝？崇禎及其爪牙的行為和強盜有什麼區別？這樣的皇帝值得咱們效忠嗎？
沈老爺，您有舉人功名，我只是個秀才，但我也讀過聖賢書，知道為人臣子應該忠君，可也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君？夏桀殷紂這樣的暴君值得咱們忠誠嗎？
推翻暴君統治，再立新君，這才是我輩應該做的事情！況且咱們並非背叛大明，而是輔佐其他朱家人和崇禎爭奪皇位，咱們並非亂臣賊子！」
黃兄口若懸河的說著，仿佛心中有著無窮的話語。
「黃兄的苦心我明白了。我會按照計劃行事的！」沈家主深吸了口氣，神色堅定了下來。
滸墅關被湖匪進攻的消息半夜時便傳到了蘇州，應天巡撫梅葆華聞聽大驚，本欲調遣標營前去救援，卻被幕僚攔住。
「東主，湖匪數量多少咱們根本不知，夜間倉促出城剿匪，一旦出了意外，若是再讓湖匪攻入蘇州城中就麻煩了。」張姓師爺說道。
「可是滸墅關是稅關重地，一旦讓湖匪攻下影響太大。」梅葆華嘆道，「你說說哪裡來的湖匪，事先竟然沒有半點動靜，突然就打下了滸墅關！」
張師爺搖搖頭：「具體情形誰也不知，但太湖沿岸有著眾多的巡檢司和衛所，湖匪能毫無蹤跡的到達蘇州城北，必然有人與其勾結。」
「白天先是士子騷亂，燒了正在建立的皇家報社，然後織工鬧事圍攻織造衙門，夜間湖匪又攻打滸墅關，一日夜發生了這麼多事，其背後必然有推手！」梅葆華皺眉道。
張師爺默然。這些事背後有人煽動那簡直事一定的，至於背後的人是誰也不難猜。
「對方勢大，沒有證據也拿他們沒辦法。」張師爺只能道。
梅葆華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對吳中士紳勢力的龐大，再沒有他這個巡撫清楚了。很多事情若得不到吳中士紳們的同意，便是他這個巡撫的政令也無法推行下去，因為地方上總是陰奉陽違，府縣官吏差役更聽士紳們的話。
好容易熬過了一夜，第二天天明，梅葆華便派人去打探滸墅關情形，同時探查湖匪去向。上午時分，手下差役來報，沈家、周家、金家等家主聯袂來訪。
這幾家是蘇州最大的士紳家族，梅巡撫自然不敢怠慢，連忙讓人引到後堂相見。
「巡撫大人，滸墅關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沒想到湖匪竟然如此大膽，竟然搶了鈔關搶了滸墅鎮殺人無數！為了吳中百姓安全，還請巡撫大人速速發兵剿匪，我等士紳願意全力協助官府！」沈家主代表眾人說道。
這麼爽快的嗎？梅巡撫有些吃驚了，轉念一想，這些士紳表現的如此急切也能理解。畢竟湖匪四處劫掠的話，受到影響最大的還是這些士紳。比如好些士紳都居住在風景秀麗的西山島，而西山島就在太湖中，那些湖匪很可能會對這些士紳動手。
「諸位鄉紳有心了，只要探查到湖匪蹤跡，本巡撫便會親自率領軍隊前去剿匪！」梅葆華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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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