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引為至交

  轉眼半年過去,這場戰爭也有了結果。

  謝君離被噩夢驚醒,他滿頭冷汗地睜著雙眼,呆滯的注視著虛空,良久才慢吞吞的坐起來,披衣下榻。

  「君離,你身體怎樣,能走嗎?」慕容止走了進來,南燕戰敗,南燕王將罪責歸在他身上,他深知南燕是不能待了,一心想帶謝君離回東晉,可是謝君離能回東晉,他又該去哪呢?

  謝君離面色蒼白,揉了揉額角,道:「可是出了什麼問題?」

  「沒有,你別亂想。」慕容止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你可以走嗎?我送你回家。」

  聽到回家二字,謝君離神色恍惚了一陣,隨即一臉難以置信:「你是說真的嗎?我,我可以回晉國?」

  一心認為自己是俘虜的謝君離完全不敢相信聽到的一切。

  慕容止點點頭,「嗯,只要你願意。」

  謝君離激動的淚流滿面,「我願意!」

  他恨不得插翅飛往東晉,他想見司馬煜,想家裡的墨竹,想京里的至交好友。

  慕容止的面色卻不怎麼好,一想到送自己的心上人離開,他就覺得不是滋味,加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未來還能去哪兒,因而心底越發惆悵。

  但不論如何,謝君離都必須回晉國。

  慕容止讓人準備好馬車,和謝君離一路疾馳趕回晉國。

  一直到了晉國境內,才停了下來,他掀開簾幕朝外面張望了幾次,確定周圍並無埋伏後,才鬆了口氣,回頭對謝君離說:「天色已晚,我先帶你進城歇腳,等天亮後再繼續前行,再過五日便能到建康。」

  謝君離寒疾發作,內傷未愈,又經馬車顛簸,他臉上露出明顯的倦色,勉強笑著應了聲「好」。

  兩人到了客棧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就各自休息了。

  謝君離睡得正熟,忽然被噩夢驚醒,猛的翻身坐起,背脊貼在冰涼的牆壁上,粗重的呼吸在室內響起。

  許久,他平穩了情緒,掀開被子下床,穿鞋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今夜風很大,狂風肆虐,捲起漫天塵埃與落葉,整個天空灰濛濛的。

  謝君離閉上眼睛,感受著凜冽的秋風颳在臉頰上生疼,胸腔里的濁氣漸漸變成血腥味,刺激得胃部痙攣,令他想吐。

  他強壓下湧上喉嚨的血腥味,捂住胸口轉身回到床榻上,拉高棉被蓋住身體蜷縮成團,閉上眼睛努力克制著嘔吐的欲|望。

  此刻太初殿內,司馬煜也是一陣甜腥翻湧,嘔出血來。

  他用錦巾按住唇角,臉色慘白的靠在軟榻上喘氣,眼眶紅腫,眼瞼處布滿青黑。

  盧九卿守在旁邊,擔憂的看著他,「陛下,請御醫來瞧瞧吧。」

  司馬煜揮揮手,疲憊的說道:「不必了,朕無礙。」

  盧九卿站在原地沒有挪步,眼底寫滿了擔憂,正在這時,前方來報,謝玉一行三人拔營回京,已到建康城外,明日便可面聖。

  聞言,司馬煜撐著身體從軟榻上起來,踉蹌的走向門外,盧九卿急忙跟在他身後,扶著他說道:「陛下……」

  司馬煜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走出宮門之後,仰頭望著漆黑的天際,微微眯起鳳目,喃喃說道:「他們都回來了,朕的清辭到底在哪?」

  大雪過後,街道兩旁的樹枝枯萎得七零八落,積雪覆蓋了半條街道,一股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馬蹄噠噠,震動地面,伴隨著車輪滾過積雪發出的咔嚓聲。

  車廂內鋪著厚實柔軟的毯子,謝君離倚坐在車廂內,雙眸緊閉,面容憔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渾身透著頹靡的氣息。

  他身上的袍服沾染了泥土,凌亂不堪,頭髮也有些散亂,襯得那張臉更加蒼白。

  慕容止坐在謝君離身側,靜靜凝視他的臉龐,心臟隱隱抽痛。

  當他決定送謝君離回東晉時就想過會有分別那天,可當這天越來越近,慢慢到來時他才發現他有多麼的不舍。

  「君離……」

  「咳……」慕容止話剛出口,謝君離便輕咳了一聲,嘴裡吐出一口鮮血,慕容止嚇得立即拿帕子給他擦拭。

  謝君離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動作,啞聲道:「還有多久到……」

  慕容止沉默了。

  他不忍心,可又無能為力。

  他勸過謝君離歇一歇,可他歸心似箭,根本不願停留,一路奔波才會這般憔悴狼狽,可離建康城還有一段距離,只是謝君離病著,日子格外難熬才會覺得他們走了很久,他不知該怎麼辦。

  謝君離見他沉默,以為他是在擔心他的病情,便笑了笑,安慰他道:「放心,我沒事,還可以堅持。」

  兩人說話間,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慕容止連忙撩開簾幕往外看去,赫然發現慕容焉一人一馬攔住了去路。

  慕容止皺眉道:「小妹,你這是做什麼?」

  慕容焉盯著馬車內的謝君離,冷聲道:「便是這個狐媚子迷得你背叛君父嗎?」

  謝君離聞言心頭一凜,他以為是戰事結束,慕容止送他回家,卻不知慕容止為了他背叛了南燕王。

  這樣一想,謝君離的心狠狠揪了一把,痛得厲害。

  慕容焉見他不語,便當他是默認了,頓時怒火中燒,揚鞭打了馬一下,快速衝上前,狠狠的將馬鞭甩向馬車內的謝君離。

  慕容止瞳孔驟縮,立即伸手抱住謝君離躲避馬鞭,同時厲喝一聲:「住手。」

  「哥哥。」慕容焉說著一臉委屈,她和慕容止是同一個母親,關係比旁人親厚,雖然是庶出,但慕容止很優秀,一直受君父重用,他們也約定一定要得到南燕的江山。慕容焉為此,上青城山學武,吃盡了苦頭,都是為了可以幫助哥哥,卻不想到了這個節骨眼,哥哥會為了一個外族人,放棄唾手可得的皇位!

  她不甘心,憑什麼?!

  慕容焉恨極了,一腳踢開擋路的車夫,縱身跳進馬車,對著謝君離拳打腳踢。

  慕容止顧及到懷中的人,不敢還擊,只是護著他。

  慕容焉見狀,越發憤恨,攻勢越發猛烈。她早已忘記自己習武多年,功力並非哥哥可比,只是像小孩子一樣的發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