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烜不緊不慢,坦然回應。
「秦國伐韓,要什麼理由?自古以來,王者之道,莫敢不從。韓國,實則臣服,然而背地裡其心可誅。所謂的獻策,不過是倒行逆施。如此背信棄義的小人之國,何以留之?」
「先生!」
鄭國此時臉色煞白。
「你可知自己再說什麼?你也是韓國之人,不是嘛?」
沈烜湊上去,嗤笑。
「是也非也。天下之人,終歸一統。而世人皆知,秦強韓弱,是而良禽擇木而棲,豈不快哉?」
鄭國面如土色,瞬間身子發顫起來。
他現今是欲哭無淚。
怎麼看,眼前這廝,都是打定主意要和韓國為敵了。
其他五國使臣無不人心惶惶,這廝的心氣兒好生高傲!
「呂丞相!」
六國使臣立刻開口發難。
「此人言辭悖逆,大有挑起紛擾的意思,我等請丞相主持公道,拿下這種宵小之徒!」
「請丞相做主,儘快處置此人!」
「此人雖有蠻力,但長久必生事端,望丞相即刻絞殺!」
呂不韋聽著耳畔這些人聒噪的話語,面上神色凝重,像是要遵從他們的意思,但心中卻鄙夷的很。
不愧是貪圖眼前小利的宵小之徒,遇上這麼點事兒就要對人趕盡殺絕,無怪乎六國無人矣。
咳嗽一聲,呂不韋站起身來,眼神銳利的掃向了沈烜。
「今日之事,本相併不能擅專,是而等宴會結束了,本相會去引薦給大王,大王要如何處置他,就怎麼處置!」
此言一出,一群人再次聒噪不已。
「丞相,此人悖逆狂妄,怎能再去見秦王?依我等之見,就該就地正法!」
「就是!」
趙國使臣同樣冷然發話。
「我們六國是真心順服秦王,然則這小子存心要挑撥是非,此舉必不可成,希望丞相做出決斷!」
呂不韋的眼神瞬間就變得陰冷了很多,他慢慢的走上去,目光緊緊的鎖定了這群聒噪的人,一邊冷哼。
「這是在秦國,不是在你們自己的國內,可以肆意叫囂。今日是本相的壽辰,本相不想再此處殺人,奈何各位一直苦苦相逼,怎麼,是想要倒了本相的胃口,或者是存心要跟秦國開戰?」
此言一出,那群鬧事者瞬間不再做聲。
被這麼一鬧,呂不韋的興致全無,簡單的應承了幾句以後,就打發這些人通通離開。
而後,他又把目光看在沈烜的身上,「小子,你看起來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不如我引薦你到我王身邊,當我王的謀臣。」
沈烜正想著要如何接近秦王,如今呂不韋這麼一說,他也是順勢應下。
「如此,承蒙相爺抬舉,小生感激不盡!」
呂不韋這才鬆了口氣,一邊叫來了自己的僕人司空馬。
「帶他下去,讓他好生休養著,明日早上,本相帶他去宮中見大王。」
「且慢!」
沈烜此時阻止了呂不韋的安排,微微一笑。
「呂相爺莫要著急。在下還有一言。」
呂不韋聞言,也是揮手讓司空馬站在一旁,旋即開口。
「你說,本相且聽聽。」
沈烜點頭。
「鄭國此人雖是心懷叵測,然則修渠本事可見一斑,是而呂相當以禮待之。自然了,若他不肯歸順於秦,那殺之也不可惜!」
呂不韋此時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此子做事縝密,卻有可行之處。
權衡利弊,呂不韋大手一揮,「司空馬,立刻去舍下的驛站留住鄭國,讓他速來相府!」
司空馬當下點頭,準備出去。
沈烜卻是笑了一聲。
「何必勞煩司空馬去找人?」
呂不韋有些納悶。
「若是不去,如何留得住人?」
沈烜從容應答。
「鄭國是抱著達成使命而來,如今使命未達,如何會願意離開?是而,守株待兔是上策!」
此言一出,呂不韋心中大喜。
「甚好,那就如你所說。司空馬,現在,你可以帶沈先生下去了,記住,好生禮待。」
「諾!」
司空馬立刻俯身行禮,隨後帶著沈烜下去。
在沈烜邁步出去的同時,就看到了匆匆而來的一個男子。
呂不韋見到他,也是微微頷首。
「李斯,你來了。」
李斯彎腰行禮,「學生有要事處置,是而來遲,希望老師莫要怪罪!」
「無妨!」
呂不韋擺手,「進來再說!」
李斯點頭,而後順勢關上了門。
沈烜雖只看這人一眼,卻能感覺到此人的冷酷和涼薄。
雖然知道,但沈烜此時並不打算去點破此人日後的陰險狡詐。
初到大秦,根基未穩之前,必須謹小慎微的行動。
「先生,你在想什麼呢?」
司空馬瞧著沈烜愁眉不展,立刻湊了上去。
「無妨。」
沈烜笑了笑,「勞煩司空先生帶路!」
司空馬受寵若驚,「豈敢讓您這般尊稱?小的不過是丞相身邊的一個下人,不值得您……」
「誒,此言差矣!」
沈烜爽朗一笑,眼神中卻閃現銳利光芒。
「你可不是一般的下人。丞相大人能把招待我的事情交給你去辦,可見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司空馬聞言,倒是佩服沈烜的心思。
這小子雖年輕,可卻觀察入微。
由此可見,此子能夠被丞相大人所賞識,引薦入宮,也不是稀罕事。
就在沈烜和司空馬準備去廂房休息的時候,迎面卻撞上了一直賴著不肯走的鄭國。
鄭國此時痛心疾首,顫顫巍巍的用手指著沈烜。
「先生,你……」
「慌什麼?」
沈烜嗤笑,目光緊盯鄭國。
「呂相爺說了,明日要你我一同入秦宮,至於你能否說服秦王,就看你個人的本事!」
鄭國臉色有陰轉晴,馬上整了整衣冠,朝著沈烜行大禮,「多謝先生幫忙,小生感激不盡!」
這一幕,正好落入了呂不韋師徒眼中。
呂不韋饒有興味的掃了一眼身側的李斯。
「你看,此子如何?」
李斯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卻是閃動著一抹難掩的欣喜。
「如老師所言,此子的確是難得一見的人才。看起來,王上又要得人才了!」
「還不能完全下定論。」
呂不韋搖了搖頭,神色諱莫如深。
「且要看一下情況,才能做決斷。如今大王對你還算是信任優渥,可外臣之中,多有中傷你我之人,哪一日若我奉旨出征,你必定獨木難支。」
李斯恍然大悟。
「所以,老師是想要……」
呂不韋點了點頭,但卻用手示意李斯不要說破。
「我教過你,有些話,爛在肚子裡,說出來,可就是殺身之禍了。」
李斯點了點頭,可仍有些遲疑。
「收了他,拒絕了鄭國,韓國必定會找藉口來為難!」
「就怕他們不來!」
呂不韋雙眼閃過一抹陰鷙,「六國,早晚是秦國的囊中之物,如今,首要下手的,就是韓國!此事,必定還要和我王商議,近日完成吞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