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裴景宸小小的身軀一晃動,身後的嬤嬤就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扶住他,每次手到了半空,又收了回去。
因為裴景宸吩咐了,不要她們這些下人隨意碰他,不然他是會生氣的。
裴景宸走的累了,突然彎腰,小小的手攏起蓬鬆暄軟的白雪,團在一起,突然「嘿!」了一聲。
他轉身把雪糰子丟在太監的身上,太監哎呦一聲,立馬笑著恭維:「大皇子扔的真准!真准!」
裴景宸哼笑一聲,又要彎腰去抓雪。
嬤嬤立馬開口阻止:「大皇子,這雪多冷啊,別抓了!不然小手可要凍傷了!」
裴景宸充耳不聞,又團起了雪,還命令那兩個太監也要抓雪陪著他玩。
兩個太監面面相覷,訕訕笑著,弓著腰說:「大皇子,奴才怎麼敢用這雪球扔您呢……」
裴景宸覺得沒勁,自顧自地蹲在地上,開始團雪。
嬤嬤一看裴景宸這個架勢,是要在這裡堆雪人,於是更加著急了,忙說:「大皇子,咱們已經出來快半個時辰了,皇后娘娘要著急了,咱們快回去吧。」
「我不回去!我就要在這裡玩雪!」
那一道倔強又稚嫩的嗓音吼了出來。
姜念悄悄探了個頭,看了一眼雪地里那道小小的人,又縮回來,同沉香小聲說著話。
「我看大皇子好小,有四歲嗎?」
沉香點點頭:「過了年就四歲了,今天也是奇怪,平日裡大皇子都是好生待在鳳華宮的,鮮少有人見到他出來,今天怎麼……」
姜念又悄悄看了一眼,裴景宸還蹲在雪地里,身旁的嬤嬤就快貼到他耳朵了,滿臉著急地勸說他。
姜念無奈地笑笑:「許是他在宮裡悶壞了,今天我們才湊巧看見了大皇子,畢竟他還是個四歲的孩子。」
她剛說完這句話,緊接著又聽到了諸多人的腳步聲。
姜念剛欲伸頭去看,突然就聽到了皇后飽含憤怒的聲音:「宸兒!誰准許你出來的,還不快回去!」
這道聲音又尖細又急促,導致姜念恍惚了片刻,第一時間甚至沒有聽出這是皇后的聲音。
畢竟皇后在她們這些妃嬪面前,一向是端莊大氣的樣子,衝著皇上講話又是溫聲細語,對外性子溫婉。
可方才聽那道氣急敗壞的聲音,竟沒有一絲皇后的影子在。
宸兒瞬間哭出了聲音,他一邊哭一邊說話,可由於他的情緒太過於激動,聲音越發含糊不清,姜念仔細聽了半天,也沒有聽懂。
顯然皇后也沒有聽懂,她只是平靜地看著宸兒的嘴巴一張一合,哭訴完了後,又異常嚴厲地瞪著他:「哭夠了沒有!我沒有讓你出來玩,你擅自出來,今日該識的字也沒有識完,你就這麼不懂事,非要讓你的母后著急是不是!」
裴景宸講話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委屈,他的聲音打著顫,姜念能聽出來,他在心底還是懼怕這個母后的,偏偏性子又倔強,不肯輕易低頭。
裴景宸道:「兒臣聽旁人說了,再有兩天就過年了,兒臣已經有半年的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就這幾天,母后讓兒臣好好休息幾天吧。」
皇后怒其不爭,無奈地搖搖頭,恨聲道:「你三歲上書房都不晚,原本三歲就該識字了,還是本宮心軟,又讓你多等半年,你還不夠嗎?」
「不夠不夠!母后,為什麼兒臣要一直讀書,為什麼兒臣要這麼努力!」
「因為你是皇上的嫡長子!」
姜念聽到皇后這聲怒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
果然,看人真的不能看表面,皇后能氣成這樣,姜念還是頭一次見識到。
皇后吼完那一句,冷哼一聲,乾脆親自上手,牢牢抓住了裴景宸纖細的手腕,拉扯著他回去。
裴景宸的哭嚎聲越來越遠,越來越弱,姜念這才從樹後走了出來,望著一群人離開時在雪地上踩出的雜亂腳印,她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帝王家的孩子,尤其是皇子,當真是沒有一個輕鬆的。
且不說別的,裴景宸身為嫡長子,又是目前這後宮裡頭唯一的皇子,皇后對他的要求定然十分嚴格,畢竟皇上和太后對裴景宸還是寄予厚望的。
沉香盯著地上雜亂的腳印,一瞬間大皇子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她無聲地嘆氣,衝著姜念說:「小主日後若能誕下皇嗣,公主也就罷了,雖不似尋常百姓家的女兒輕鬆,但也比當個皇子自由多了。」
姜念搖搖頭,道:「就算是這樣,這宮裡,人人都想生個皇子出來。更何況,公主才是最不自由的,如果公主和親,當母親的該有多捨不得,該有多心痛。」
「我日後若懷了皇嗣,不論是男是女,我自然都會竭盡全力好好護著,功課要認真學,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失了自由,大皇子還是那樣小,我看著都有些......」
沉香拍了拍姜念的手背,溫聲道:「小主,咱們出來有一會兒了,外頭冷,快回去吧。」
姜念輕輕點頭,和沉香一同回去。
鳳華宮內,裴景宸小臉上的淚痕掛了一路,嬤嬤看著心疼,跟著皇后進了屋後,又掏出帕子蹲下仔細為裴景宸擦著臉。
皇后一看他睫毛濕潤的可憐模樣,就氣不打一出來,嚴厲道:「哭什麼哭,男兒有淚不輕彈,日後不可動不動就哭,若是被你父皇知道了,還以為你是個懦弱的性子。」
裴珺宸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眼角,他不哭了,只是還有些抽抽搭搭的。
皇后一抿嘴,嘴角往下撇著,突然走到一旁,在木柜上拿了個什麼東西,又走到裴景宸面前,重重一拍!
「嘭」的一聲,裴景宸被嚇得一哆嗦,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厚厚的木尺。
皇后道:「這是本宮專門問那老先生要來的戒尺,日後你每日要識五十個字,我會親自抽查,你必須全部默寫出來,錯一個字便打一下。」
嬤嬤看著那極厚的木尺,剛剛被皇后往桌上一拍,她都感覺桌子震了一震,猶豫了半晌,還是怯生生開口:「娘娘,這木尺落在人身上只怕疼的很,大皇子還小,手心嬌嫩,受不住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