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知道純嬪罪大惡極,可正是因為她罪大惡極,入冷宮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她們才願意滿足身為一個母親最後的卑微願望。
穎妃神色複雜,眼中盛滿憂鬱。
最可憐的是孩子,純嬪做了再多的孽,有了再多的報應,那都是她自作自受。
可憐了孩子,要生生和母妃分離。
最終,眾人同意了她的請求,侍衛暫且鬆了手,只是仍站在純嬪的身後。
純嬪像是條敗家之犬,受了傷,再也撲騰不動了,只能窩在原地嗬嗬吐著冷氣。
宓兒很快被宮女帶來了,小小的人兒步伐是那樣急切,她今日身上還穿著純嬪親自給她換上的小裙子,急匆匆跑進殿內,看清母妃在哪裡之後,第一時間撲了上去。
「母妃!」
宓兒稚嫩的嗓音驟然響起,純嬪連忙張開懷抱,將宓兒抱進懷中。
「母妃!母妃你怎麼了?」
宓兒的小臉埋在純嬪的胸前,小臉滿是驚恐與不解,只是努力往純嬪的懷裡鑽。
純嬪的心在這一刻好似被暴力撕碎了,四分五裂,汩汩流淌著鮮血。
純嬪的胳膊收緊,緊緊抱著宓兒,力度大到兩人幾乎要融為一體,她不想和自己的女兒分開,她可以捨棄自己的榮華富貴,怎能捨得親生的女兒!
母女兩人嗚嗚哭泣,宓兒努力揚起小臉看她,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她心中卻有預感,自己好像馬上就再也見不到母妃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就算小手揪住她的衣服揪得再緊,也無濟於事。
她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求她的父皇,宓兒哽咽著大聲喊:「父皇,兒臣不要和母妃分開……求求父皇……不要讓母妃走……」
孩子絕望的嗓音化作鐵錘重重敲打著大家的心,裴珺閉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宓兒面帶央求的臉。
宓兒也是他的親生女兒,看到小小的人兒這麼傷心地求他,自己又何嘗不難過……
看到父皇明顯的迴避,深深的絕望籠罩在了宓兒的心中,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挽留住母妃。
更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和母妃分離!
宓兒頭一次哭得如此撕心裂肺、肝腸寸斷,曾經純嬪最頭疼的哭聲,如今落入她的耳朵里,竟是最後的回憶了……
她緊緊抱著宓兒,在宓兒的哭聲中艱難開口:「你聽母妃說……從今往後,你要忘記母妃……日後誰照顧你,誰養育你……誰就是你的母妃……忘記我……」
「不!不!」
宓兒搖著頭,淚水鼻涕全蹭在了純嬪的身上,她繼續哭喊道:「兒臣的母妃只有你,只是你!」
純嬪聽到這句話,心都要碎了,卻咬著牙狠心道:「我不是你的母妃!以後也不要不聽話了,不然別人會不要你……」
說罷,純嬪顫抖著手最後一次撫摸了宓兒的頭,又艱難地鬆開懷抱,牙關緊顫:「你要乖乖的……」
宓兒不依不饒地撲過去,她不肯讓母妃離開,純嬪見狀,只能哄騙她道:「你聽母妃說……母妃只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只要你肯乖乖的……咱們終有一天會再見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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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騙人……」
「母妃沒有騙你,日後咱們會再見面的,所以宓兒不要再鬧小脾氣了……」
裴珺終究是看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兩人這一天都無法分開。
他的心異常沉痛,只能下令讓人上前拉開宓兒。
母女兩人被迫分開的那一瞬間,宓兒的哭叫聲響徹了整座宣明殿。
純嬪被拉扯著出去,一邊走一邊大喊:「宓兒對花粉過敏,你們要記得——她愛哭,哭的時候記得抱緊她,不然她會一直鬧——求你們,求你們照顧好她……」
純嬪的聲音愈來愈遠,直至徹底消失。
宓兒哭得累了,在原地一抽一抽的,裴珺連忙走過去將她抱在懷中,她沒了力氣講話,小臉皺成了一團。
姜念的嗓子莫名也哽咽了起來,她倒不是對純嬪心軟,只是如今她也為人母了,最能理解母女分離的痛。
裴珺派人好生照顧宓兒,幾人暫且先這樣散去。
三人一同去了景儀宮,寧嬪的身子輕輕搖晃著,是太過激動的緣故。
穎妃見狀,連忙攙扶著她坐下,珩兒一醒來就哭著要找姜念,姜念忙把小傢伙抱在了懷中。
看著珩兒臉上洋溢出的幸福笑容,宓兒那淚水橫流的模樣又浮現在了腦海之中。
三人只是沉默著,她們扳倒了純嬪,卻高興不起來。
穎妃率先開口打破了沉寂,直接問:「純嬪進了冷宮,日後宓兒該交由誰撫養?」
姜念沉吟片刻,道:「皇上肯定是要為宓兒再尋一位母妃,畢竟她現在還小……只是,這件事誰攤上了,誰就該頭疼了。」
倒不是姜念狠心,事實便是如此,倘若宓兒只是幾個月大的嬰兒,沒什麼記憶,再交由旁人撫養,時間久了,她自然會把那人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
可宓兒七歲了,她有了記憶、有了自己的情感,最重要的是,她早就認定純嬪才是她的母妃了。
這種情況下,不論是誰接手,只怕那人與宓兒之間的關係都很難處理好。
再加上宓兒平時的確算不得是一個乖巧的孩子。
其實姜念對於裴珺心中的人選已經有了個猜測,她看向穎妃,直接問:「姐姐,若是皇上想要你撫養宓兒,你會不會答應?」
穎妃先是一愣,隨後堅定地搖搖頭。
這倒是讓寧嬪覺得驚訝,穎妃位分高,又無子嗣,皇上看重她的能力願意讓她撫養,按理來說,她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可姜念卻知道為什麼。
穎妃嘆了口氣,說:「那孩子的確可憐,但她是純嬪的孩子,我做不到對她不帶有任何偏見。」
穎妃異常坦誠,她認為,要想認真對一個孩子負責,自己的心就絕對不能有任何別的想法。
但她顯然做不到,因為宓兒害過姜念,她的母妃也害過姜念。
自己也討厭純嬪,往大了說,這就是要她養仇人家的孩子,她怎麼會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