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向微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裡,夢裡她一直追著江城跑啊跑,卻怎麼也追不上,不知跑了多久,他忽然停下來，問她：

  「你追我幹什麼？」

  她被他問住了,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我想勸你換個人喜歡。你現在喜歡的那個人,她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

  「是嗎？」他好像很傷心：「那換成誰呢？」

  她接得很溜：「要不換成我。」

  「好。」他竟然同意了，臉上的傷心表情也煙消雲散，含著笑低頭親吻她。

  夢到這裡時向微猛然驚醒,被自己在夢裡的無恥嚇得不輕，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鬧鐘上的時間顯示已經早晨八點半了。

  起床梳洗。

  二黑跟在旁邊一臉壞笑：「少女,你是不是做了帶顏色的夢？臉紅得跟碳烤小龍蝦似地。」

  向微：「……」

  只是帶點兒粉紅色而已。幹嘛笑得那麼邪惡！

  向微吐掉嘴裡的牙膏泡沫,說：「你偷窺我睡覺。」

  自從文具盒關不住二黑之後,她就和它約定好,睡覺的時候不許出來。——旁邊有一隻妖精盯著自己,誰還睡得著？

  沒想到這小妖竟然言而無信。

  向微遞給二黑一個控訴的眼神。

  二黑一臉坦然：「是你今天起床太晚。我又不是神仙，哪裡知道出來時你還沒有醒。」

  向微：「……」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她今天確實睡過頭了。以往都是七點左右自然醒的。

  向微刷完牙後又洗了把臉，一邊往臉上抹大寶,一邊問：「說到神仙,你什麼時候才能得道成仙？」

  「你想幹嘛？」二黑一臉戒備,同時在心裡吐槽：真不公平啊,有的人用神仙水臉上都還是各種坑，有的人卻可以單靠大寶駐顏。

  向微將大寶在臉上塗抹均勻之後，又輕輕地拍了幾下，才說：「沒什麼啊。我只是在想，等你成仙之後，說不定就會法術了。」

  「……」二黑：「你希望我會什麼法術？」

  「很多啊。比如點石成金什麼的……」

  二黑：「………………」果然不安好心。

  二黑原地翻個白眼：「這種小把戲我現在就會。」

  「真的嗎？！！！」向微驚喜萬分，立馬從花盆裡摳出一顆小石子，往二黑一遞，一臉諂媚：「試試！」

  二黑：「……」她這是把它當成搖錢樹了麼？

  二黑沒好氣地小手一揮，小石子瞬間變成金燦燦的黃金。

  向微高興得差點一蹦三尺高。

  然而——

  一夜暴富的美夢還沒有成型，下一秒眼前的金子就又變成了石頭。

  向微：「？？？」

  二黑：「有付出才有收穫。別指望天上掉餡餅。」

  「……」向微表示不服：「我也有付出啊！我明明付出了一顆石頭。」

  二黑：「……」

  好大的付出。這石頭要再大一點，都能感動中國了。

  二黑：「別打壞主意了。我們妖界有規定的，不能用法術破壞人界的平衡。」

  「哦。」向微很失望，感覺自己錯過了幾個億。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你的法術能夠起死回生嗎？」

  二黑不喜歡聽到向微提『死』字，擰眉反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向微撇撇嘴：「距離二月三號沒多少時間了，我擔心在劫難逃……啊呀，算了，生死有命，逃不過就逃不過吧。」

  二黑的眉心擰得更緊，它沉默了一會兒才許下承諾：「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會幹涉的。」

  向微心裡很感動，一向視妖規為最高行為準則的二黑，竟然願意為了她犯規。

  「干涉人類的生死之後，你會不會受到懲罰？」向微擔憂地問。

  「我想救誰就救誰。誰也管不著。」二黑說得十分霸氣，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傲嬌樣，眼底卻閃過了一絲慌亂，稍縱即逝。

  向微沒有主意到二黑眼底的異樣，不過也感覺它自信得太刻意了，仿佛在逃避什麼，於是鄭重其事地說道：「二黑，如果救我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的話，我希望你別救。」

  二黑聞言心中一暖，面上卻不耐煩道：「不要再說這種晦氣話了。我不愛聽。」

  向微：「……」好吧。

  會妖術的是大爺，我聽你的。

  向微把那顆做了一秒鐘金子的小石子丟回花盆中，走出盥洗室，一眼看到家裡來了客人，是個三十左右的男人，穿著不合身的廉價西裝，脖子上掛一個綠色工牌，一看就是賣保險的或者房產中介。

  男人正在指導向明強填寫一份資料，余麗坐在旁邊看得目不轉睛，仿佛生怕向明強填錯了一般。

  向微想起前段時間，余麗慫恿向明強買保險的事，不禁朝客廳走去，正好聽到男人說：

  「保險受益人這一欄，建議填您的配偶。」

  果然是在買保險。

  向微蹙了一下眉。這時又聽余麗說：

  「填微微的名字也可以。我不介意的。但如果規定必須寫配偶的話，那我們還是按規定來。」

  這話說得可真漂亮。

  向微不相信有那種規定，看向二黑。

  二黑冷笑：「姓余的跟那個男的串通好了，欺負你爸沒文化呢。你可別再慫了。現在不懟回去，一旦保險合同簽訂，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向微輕輕點頭。今天若是再忍，那她就枉活兩世了。

  「爸爸。」輕喚一聲，向微走過去。

  向明強抬頭：「你怎麼來了？」

  向微：「我聽到你們說要買保險。」

  向明強：「這是大人的事。你不用管。進屋去寫作業。」

  若是以前，向微定會乖乖聽話，對大人的事不聞不問，但現在不同了，她打定主意要問一問。

  「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買保險呢？」向微問。

  向微生得好看，一雙眼睛天真無邪，此時疑惑不解的樣子，讓人以為她真的只是對買保險這件事存有疑惑，並無他意。

  余麗沒有多想，用說服向明強的那個理由回答向微：「你爸爸的工作危險性高，買份保險總是沒有壞處的。萬一以後真有個意外，也好讓你往後的生活有個保障。」

  「哦。」向微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依然一臉的人畜無害：「也就是說，買這份保險，是為了讓『我』以後的生活有保障咯？」

  「是啊。」余麗作慈母樣，笑得不能再假。

  向明強卻皺起了眉頭。顯然已經聽懂了向微的言外之意——

  既然買保險是為了讓『我』的生活有保障，那麼受益人為什麼要寫你的名字呢？

  回過神來後，向明強不悅地將筆往桌上一擱，說：「換一家保險公司。」

  賣保險的男人一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立馬改口道：「我們公司只是建議客戶首選配偶作為受益人。如果你想將子女作為受益人，也是可以的。」

  「沒有規定必須選配偶？」向明強問。

  保險男：「沒有沒有。那只是建議。你想選誰就選誰。」

  向明強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余麗一眼，然後低頭寫字，在保險受益人一欄寫下了『向微』兩個字。

  保險男頓時鬆一口氣，笑眯眯地指導向明強繼續填表，沒敢抬眼看一旁的余麗。

  向微卻將余麗臉上的電閃雷鳴看在眼底，轉身回小黑屋的路上，從門縫裡看到了目露凶光的余青瑤。她只當沒看見，逕自走開了。

  二黑激動得嗷嗷叫：「厲害了二微！以後你也是有過宅斗經驗的女人了！」

  向微：「………………」這有什麼好興奮的？

  ·

  短暫的周末之後，半期考如期舉行。

  這一次向微的考場在二樓，與江城所在的第一考場在同一層，只不過一頭一尾，中間隔了七八個考場。

  這是向微第一次上二樓參加考試，心裡緊張，生怕找不到地方，早早就去了考場。到了考場之後才發現忘帶橡皮擦了，又返回教室拿，下樓時撞見有女生向江城表白，她本能地退回去，正好聽到江城說：

  「我有喜歡的人了。」

  向微的心顫了一下，不想偷聽別人說話，轉身往考場走，女生的聲音卻已經飄了過來：

  「可以告訴我她是誰嗎？」

  江城：「不可以。」

  ……

  後面的話就聽不清了。

  向微又想起二黑的話，忍不住在心裡替江城抱不平，嘴裡念念碎道：「憑什麼不喜歡他啊！」

  二黑在心裡接：憑你智商負一萬。

  「你能告訴我江城喜歡的那個人是誰嗎？」向微問。

  二黑還沒考慮好要不要回答，又聽她說：「算了。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我不想知道。」

  二黑：「……」好不好不知道，二是真二。

  向微在教室里等了一會兒，估摸著江城和那個女生已經走了，又重新起身出考場，不料一出門就和來人迎面撞了個滿懷。

  「哎喲……」『餵』字在喉嚨眼裡陡然剎車。向微驚訝地望著來人：「你怎麼來了？」

  江城睨一眼她放在額上的手，低笑：「撞疼了？」

  「有點……」向微又在額頭上揉了幾下才放下手，眯著眼笑嘻嘻道：「你的胸肌還挺硬的。」

  「……」江城告訴自己要冷靜：「馬上就要開考了。你打算去哪裡？」

  向微：「回教室拿橡皮擦。」

  江城點點頭：「一起走。」

  從這裡去一考場要經過樓梯口，正好順路。

  向微沒有拒絕，和江城一起走了一段。很快來到樓梯口。

  「我去教室了。考試加油噢！」說完便要走，卻聽江城說：

  「來看你一眼。」

  「嗯？」向微回頭，一雙霧蒙蒙地眼見眨巴眨巴。

  江城笑了下：「你剛才問我的。」

  ——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一眼。

  怕你剛才匆匆逃跑，是有了什麼誤會。

  「早去早回。別錯過了考試。」江城又說。

  「哦……」

  向微一跳一跳地蹦躂著下樓，腦中迴蕩著江城的話，心裡竟然莫名感到開心。

  忽然又回想起周末那個無恥至極的夢，向微連忙拍醒自己——

  向微啊向微，人家只是來看你一眼而已，至於那麼蕩漾嗎？！

  ……

  向微為這次半期考準備了很久，尤其是最後兩周，幾乎每天晚上都和二黑一起學習到深夜。為了避免上次摸底考時的尷尬情形再度發生，她考試時沒有再向二黑求助，全程自己答題，不會做的難題就直接放棄。

  待把會做的題全部答完後，再讓二黑幫忙檢查答案，指出答錯的題，由她自行修正。

  半期考的難度與摸底考相比，高了不止一點兩點，加之沒有二黑的助攻，向微考得非常吃力。出成績那天，她的心裡完全沒底，忐忑得不得了，不敢去看成績排名表。

  倒是秦可媛對她信心十足，第一個跑去看，又第一個跑回來，臉上全是興奮。

  「二百九十八！」秦可媛激動得直拍桌子：「微微，你考進年級前三百名了！」

  年級前三百名？

  按照南城一中的非官方說法，只要考進年級前三百名，上大學就沒有問題了。

  向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開心得不能言語，跑去成績表前看了好半天，才確信沒有看錯。

  上課後，班主任又一次把向微熬成雞湯，灌給大家——

  「咱們班這次摸底考的平均成績，雖然又是全校倒數第一，但大家不要氣餒。你們想想，連向微都有希望考上大學，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要相信你們自己。」

  向微：「……」

  老師您真的不考慮換個遣詞造句嗎？

  身為語文老師的驕傲呢？

  文人的傲骨呢？

  ……

  自從向微『創造奇蹟』考進全校前三百名後，二（一）班的同學們紛紛引以為傲，走起路來腰板都挺得比以前直了，逢人就說：

  「知道我們班的向微嗎？她現在也是能上大學的人了。厲害吧？」

  不僅如此，向微也成為了別班班主任口中的勵志典範，一開口就是——

  「底子比你們差的人都要上大學了，你們還好意思繼續浪？」

  底子差的向微：「……」這屆班主任的語文水平不行。

  半期考成績公布之後，向微便開始琢磨著選學校和專業的事——有了目標才好奮鬥嘛！

  秦可媛給她提建議：「你可以考慮參加藝考呀！藝術生的文化分錄取分數線比普招低，你再稍微努力一下，說不定就能上一本大學了！」

  一本大學……

  這是向微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我沒有特長。」向微苦惱道。

  「怎麼會沒有呢？」秦可媛一挑眉：「你幼兒園時給海綿寶寶配音，得過小紅花。老師還誇你天賦異稟呢！」

  向微：「……」你也說了那是幼兒園時的事。

  更何況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次參加配音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小紅花，所有人都天賦異稟……

  向微尬笑：「我再想想吧。」

  「要不你讓江城幫忙出出主意？」秦可媛又建議道。

  江城？

  向微看向後排，一眼看見江城正被一群男生圍著，似乎在討論什麼事。

  秦可媛還在說話：「江城那麼聰明，肯定能挖掘出你的特長。」

  向微：「……」

  按這個邏輯，她現在之所以沒有一技之長，是因為觀眾不夠聰明咯？

  向微無言以對。

  不過她確實有找江城的打算。

  若不是他幫她劃重點、補習功課，她這次不可能考得這麼好。

  其實公布成績那天她就想去找他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向微在座位上等了一會兒，直到男生們散開，才走過去。

  江城早就注意到向微頻頻回頭朝後看了，猜想她可能有事找他，便讓眾人先散了。

  此時看到她過來，自是心情大好。

  「恭喜你。」他先開口，生怕怠慢了心上人。

  向微抿唇笑：「多虧了你的幫助，我這次半期考才能取得好成績。謝謝你。」

  「哦？」江城揚起嘴角，眼中閃著淺淺的笑，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問：「怎麼謝？」

  聲音聽得人骨頭一酥。

  向微呆了半秒才回話：「你想……要什麼答謝？」

  江城沒有立刻接話，又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一場約會，如何？」

  約約約——約會？！！！

  向微那不太靈光得大腦受到了暴擊，呆若木雞許久許久才開始臉紅心跳，然後含含糊糊地點了頭。

  江城的心裡瞬間開了一地的花。

  回到座位，向微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二黑在耳邊嗷嗷叫：「我呢？你打算怎麼謝我？」

  向微眨眨眼：難不成你也想要約會？

  二黑托腮想了想，爾後答——

  「我想要你在約會時作天作地。」

  向微：「………………」

  作天作地……它這是要她作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