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靨如花的姐姐、滿臉疼愛的爹娘瞬間在腦海中浮現。
掩埋於心底的恨意如同破了殼的種子,瘋狂生長,不斷衝擊著她的理智。
素白的手緊握住裝有止血藥的白色瓷瓶,指節隱隱泛白。
「別怕。」
安婆婆見她心緒不寧,以為她被這血糊糊的場面嚇到了,輕聲安慰道。
溶月揚起蒼白的小臉,微微頷首,眼神中多了幾分堅定之色。
眼下並非報仇的最佳時機。
眾目睽睽之下,她無法對孟行易做出任何傷害。
一旦孟行易有個三長兩短,受到牽連的人也不止是她。
溶月深吸了一口氣,逐漸平復下來後,才再次正面孟行易的傷口。
只見方神醫眼疾手快,立刻將匕首拔了出來,鮮血瞬間噴涌而出,染紅了她的裙擺。
眾人面色凝重地看著三人為孟行易止血療傷,心驚膽戰地將他送回臥房,方才鬆了口氣。
老夫人面色凝重地看向奄奄一息的柳兒,眼神銳利如刀,恨不得將柳兒的心剖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
「將她帶下去,嚴加審問。」
老夫人發了話,下人正要照做,卻被陳二夫人攔住了去路。
陳二夫人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眼中滿是懷疑,「方才這賤婢說,刺殺易兒,實乃長寧侯指使,那審問就不能讓老夫人私下審了,否則,就此糊弄過去,易兒該如何是好?」
她直視著孟行止,透著精光的眼睛裡滿是算計。
孟行止雙手負於身後,挺拔如松,沉穩淡定地看向她,「陳二夫人此言有理,如此,就在此審了,看她,到底受何人指使。」
話音落下,他便看向柳兒,幽暗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看穿她的所有把戲,叫她惴惴不安。
而柳兒當即趴在地上,使勁磕頭,紅腫的臉上寫滿了絕望,「求侯爺救命,奴婢……奴婢只是無心之失,從未想過要殺二爺,求侯爺為奴婢做主啊!」
柳兒聲音尖銳高昂,瘦弱的身子在凜冽寒風中瑟瑟發抖。
一眾下人看去,紛紛低下了頭,眸中帶著幾分同情。
誰不知道孟行易自雙腿被截後,又失去了男人的能力,就徹底瘋了。
整日折磨下人取樂,不少丫鬟小廝都被他活生生地打死了。
若非孟行止暗中阻止,加上孟行易被***在庭院中,恐怕會有更多無辜之人被折磨致死。
然,柳兒正是孟行止留在孟行易院子裡伺候的唯一丫鬟。
聽聞她心氣兒高,一心想攀高枝兒,做主子,才會被孟行止送到孟行易院子裡伺候。
如今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實在悽慘了些。
溶月小心翼翼地擦去臉上殘留的血跡,眸色晦暗地看著求饒的柳兒。
見柳兒磕得頭破血流,她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悲戚。
身在侯門深宅,註定身不由己。
更何況她們的生死還掌握在主子手中。
無論是誰背後指使柳兒,她今日都必死無疑。
然,她此刻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反而讓眾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確定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柳兒。
唯獨陳二夫人一口咬定,就是孟行止背後指使柳兒,否則他怎會好心送一個丫鬟伺候孟行易呢。
一旁看熱鬧的秦姒白眉頭輕輕皺起,好看的面容上生出幾分不贊同。
「陳二夫人此言差矣,若憑她一人的話就定下長寧侯的罪,那隨便找個人再指認其他幕後主使,豈不是人人都想殺孟二爺了?」
秦姒白站了出來,不卑不亢地擋在陳二夫人面前,眸中帶著幾分不滿。
陳二夫人拉下臉,面色不善地看向秦姒白,語調凌厲:「秦小姐是長寧侯的未婚妻,自然要維護他了,誰知道長寧侯是不是心懷不軌,意圖殺害易兒。」
字字清晰,傳到老夫人和孟行止耳中,愈發顯得刺耳。
「陳二夫人,此乃長寧侯府家事,你身為陳家婦,隨意插手本侯府中的事情,刻意引導眾人懷疑本侯,居心何在?」
孟行止沒了耐心,一雙幽冷晦暗的眼睛直直看向陳二夫人,莫大的威壓撲面而來。
饒是陳二夫人信誓旦旦,此刻也被他嚇到了。
他既然能不動聲色地逼死陳氏,就能不動聲色地殺了孟行易,亦能殺死她。
陳二夫人別的不怕,就怕死。
她費盡千辛萬苦,從淤泥沼澤之中爬出來,好不容易能夠享受榮華富貴,絕不能輕易死去,她還有萬千榮華等他去享受呢。
陳二夫人想罷,眸中掠過一抹忌憚之色。
片刻後,她不動聲色地退了一步,道:「就算有人陷害長寧侯,長寧侯也該調查清楚,不能讓易兒白白受罪。」
她語氣中多了幾分不確定。
昏睡過去的孟行易不知何時醒來的,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清楚聽到陳二夫人示弱的這番話,陰暗的眼眸中掠過一抹嘲弄。
貪生怕死的廢物,難成大器。
他豁出性命,豈能讓孟行止輕易逃脫。
想罷,他面無表情地弄出動靜,門外的人聞聲,以老夫人為首,大步跨過門檻,來到床前。
「祖母,大哥害我,大哥害我啊!」
孟行易躺在榻上,慘白如紙的臉上滿是惶恐和不安,無力的雙手試圖抓住孟行止的衣角,卻又無力地垂落下來。
「大哥,我母親已經沒了,又沒了雙腿,在侯府只能依靠你了,你就如此厭惡我,非要將我趕盡殺絕嗎?」
他嘴唇囁嚅著,聲音很輕,卻極為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站在後方的秦姒白嗅到幾分不對勁,當即便向老夫人和孟行止請辭,讓他們好生處理家事。
孟行止不動聲色地瞥了眼秦姒白神色匆忙的背影,眼底掠過一抹深意。
「大哥!」
孟行易忽然抬高聲調,幾乎力竭地抓住他的衣角,雙目赤紅,直勾勾地盯著他,好似滿腔恨意,要將他焚燒殆盡。
「柳兒……是你送給我的丫鬟,她……刺殺我,定然……是……大哥你的意思。」
他說得理直氣壯,一旁的陳二夫人正欲添油加醋,火上澆油,便被孟行止輕飄飄的一記眼神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