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壓撲面而來。
看出陳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面沉如水,重重地放下茶盞,眼神凌厲。
「陳老夫人。」她幽幽看向兩個孔武有力的丫鬟,抬抬手,幾個粗壯的婆子便將二人攔住,她繼續道:「我長寧侯府如何處置丫鬟,是我長寧侯府之事,更何況,從始至終,皆跟陳府無關,你憑何上門鬧事?」
此話字字珠璣,擲地有聲,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陳老夫人的假面。
陳老夫人面色愈發陰鷙,銳利的眼神恨不得將溶月戳成篩子,高聲道:「因為她,長寧侯打死了我府中兩個下人,還將其扔在我陳府門口,讓天下人看我陳家的笑話,她難道沒錯?」
「真是笑話!」
聞言,老夫人當即嗤笑出聲,「長眼睛的人都知道,這小丫頭才是受害者,從始至終,她都是受苦受罪的那個,易兒糊塗,你陳家人也糊塗,竟縱容他行兇害人,當真要我告到皇上面前,參你們一個捧殺之罪嗎?」
話音落地,老夫人目光愈發銳利灼人,目不斜視地看向陳老夫人。
「你!」陳老夫人氣急,放在桌上的手輕輕哆嗦,「你們孟家,欺人太甚!」
「到底是誰欺人太甚?陳老夫人當真要我去皇上面前求一個裁定嗎?」
老夫人已然平靜下來,冷厲的雙眼輕飄飄地瞥向陳老夫人。
「好。」陳老夫人見形勢不利,也不再攀咬此事不放,緩和片刻後,方才看向溶月,道:「賤婢一個,既然易兒喜歡,就讓她去易兒身邊伺候。」
「她是止兒房中的人,怎麼,陳老夫人倚老賣老,打算讓止兒低頭?」老夫人語調幽冷,帶著幾分凌厲。
陳老夫人深知孟行止的厲害,當即便沉下臉來,道:「易兒獨自在院子裡生活,無人伺候,你們想要他的命嗎?」
說到此處,陳老夫人雙眼含淚,聲音顫抖。
她真的心疼她自焚而亡的女兒,亦心疼失去雙腿的外孫。
若非如此,她今日也不會上門為孟行易做主。
可孟家以各種理由推脫,當真要把她的外孫逼上絕路了。
「陳老夫人莫急。」孟詩婉乖順地行了一禮,道:「溶月姑娘的確是大哥房中的人,不宜去照看二哥,但我們定會安排人手,小心伺候二哥。」
話音落下,孟詩婉抬眸看向陳老夫人,目光中帶著幾分詢問。
陳老夫人沉吟片刻,「我會親自安排人手,照顧易兒,你們不介意吧?」
她目光銳利地看向老夫人和孟詩婉,精明的眼睛裡滿是算計。
默不作聲的溶月心中划過一抹冷意。
照顧孟行易是假,在長寧侯府安插眼線是真吧。
待陳家安插人手入府,定然會將長寧侯府攪得一團糟。
屆時孟行止又要頭疼了,她想對孟行易下手,也會更加艱難。
溶月澄澈的眸子轉了轉,正欲自告奉勇,提出由她照顧孟行易時,被孟詩婉笑吟吟的聲音搶了先。
她眸中掠過淺淺的疑惑。
只聽孟詩婉柔聲道:「陳老夫人考慮周全,一切又是為了二哥著想,我們自然沒有意見,不知何時來人?」
陳老夫人瞥了眼身旁兩個孔武有力的丫鬟,語氣淡然:「就讓她二人伺候易兒,過幾日,我老二媳婦也會過來照看。」
兩個丫鬟當即行了一禮,退到一旁,算是定下了。
清明的眸子裡掠過一抹遺憾。
溶月微微垂首,心底好似壓了一塊巨石,讓她感到壓抑。
若是能在孟行易身邊伺候,弄死他豈不是手到擒來?
不行。
僅憑陳家手段,絕不會允許她獨自照顧孟行易,若孟行易突然死亡,第一個死的就是她。
思及此處,溶月心底湧起陣陣酸楚。
孟行易成了廢人,反而讓她失去接近孟行易的機會,無法報仇了。
爹娘和姐姐在九泉之下,怕是望眼欲穿了。
溶月壓下心頭失落,卷翹的睫毛如同翩躚飛舞的蝴蝶,輕輕顫抖著。
「溶月,起來吧。」孟詩婉溫柔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來。
她抬眸,這才發現陳老夫人先行一步,去看望高燒不退的孟行易了。
孟詩婉伸出手,溫軟白嫩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扶了起來。
雙膝頓時傳來尖銳的酸麻刺痛,她一個不察,險些摔倒。
腰間故而被一隻滾燙有力的手掌穩穩扶住。
她抬起頭來,便對上孟行止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眸。
頃刻間,昨日歡愉便在腦海中浮現。
孟行止很快便鬆開了手,大步流星地來到老夫人跟前。
然,他動作再快,老夫人也看得一清二楚,銳利的眼睛裡透著幾分冷意。
「你與秦家小姐的親事沒能談妥,我又給你尋了幾名貴女,可要瞧瞧?」
老夫人並未提及陳老夫人前來討說法的事,想必孟行止心中也很清楚。
孟行止眸光清冷,神色淡然疏離,「祖母做主吧,孫兒相信祖母的眼光。」
見他不再注意溶月,老夫人眸色方才緩和了幾分,道:「你信我,便別把心思放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丫頭身上,玩玩而已,你將來的妻子,要出身尊貴的大家閨秀。」
溶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眸。
老夫人眸中掠過幾分凜冽冷意,從溶月身上掃過,「有的人,終究要清理乾淨。」
心知對方說的就是她,溶月心底生出微不可察的漣漪。
她早就做好打算,報仇後便離開長寧侯府,從未想過留在孟行止身邊。
然,今日被老夫人搬到明面上說起時,她竟生出幾分割捨不下的委屈來。
若她只是尋常女子,一心依靠孟行止生存,期待著能夠永遠留在孟行止身邊,得一個名分,謹小慎微的活著。
再遇到今日的情況,她該多麼失望呢。
壓下心頭酸楚苦澀,她打起精神,澄澈的眸子裡泛起幾分疏離的笑意。
孟行止回頭看向她時,正瞧見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心底忽然生出幾分憋屈。
養了這麼久的小狐狸,聽到祖母這番話還笑得出來,想必早就打算好了,待她大仇得報,便離開長寧侯府,離開他。
如此,他也無須考慮她的感受,選個合適的妻子,相敬如賓地度過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