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止一手推開臥房的門,狹長鳳眸中掠過一抹冷冽,「你想讓誰死?」
一貫清冷平和的聲線響起,孟行易和許嬤嬤方才變了臉色。
他立於門口,一身白衣勝雪,如同雪中松柏,挺拔頎長。
周身皆散發著凜冽的寒意。
寒風隨他開門時,驟然涌了進來。
孟行易冷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咬緊牙關,雙手掐著錦被,哆嗦著看向孟行止。
許嬤嬤滿是算計的眼睛裡掠過算計和慌亂,忙堆著滿臉笑容上前,向孟行止行了一禮,道:「侯爺怕是聽錯了,二爺在跟老奴說治療雙腿一事呢。」
孟行止閒閒地瞥了眼孟行易血肉模糊的雙腿,「雙腿如何了?」
孟行易還沒忘陳氏自焚,死在那焦黑的殘垣斷壁之中,看向孟行止的眼神充滿恨意,雙手緊緊揪著錦被,才勉強讓他自己冷靜下來,啞著聲音說道:「不用大哥關心,一時半會,死不了。」
孟行止並未說話,大步流星地來到床邊,深邃如墨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
無形之中,巨大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壓得孟行易略有些喘不上氣來。
許嬤嬤亦是不動聲色地跟在他身後,蒼老如樹皮的手試圖擋在他和孟行易之間。
「侯爺,大夫說了,二爺情緒有些激動,不宜受刺激,還請您先出去。」
許嬤嬤說著,語氣中多了幾分恨意。
孟行止不言不語,亦不出去。
只目光冷清地看著孟行易,良久才道:「你母親已經去世,無人再為你收拾爛攤子,所以,安分守己,別讓本侯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孟行易聽完,臉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許嬤嬤當即沉了臉,三步並兩步地來到床榻前,擋住孟行止凌厲森然的眼神,「侯爺,老奴知道您剛正不阿,但二爺不僅是長寧侯府的二爺,還是陳家血脈,請侯爺莫要自詡長輩,嚇唬二爺。」
「呵。」
孟行止似笑非笑地哼了聲,凜冽眼神輕飄飄地落在許嬤嬤身上。
好似窗外鵝毛大雪紛飛,肆意灑落,將許嬤嬤徹底堆砌在積雪之中,寒意侵襲,叫她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顫。
「長寧侯府,何時輪到陳家的狗指指點點了,嗯?」
淡淡的餘音拉長調子,聽得許嬤嬤心頭髮涼。
傳聞孟行止殺人不眨眼,可她畢竟是陳家派來照顧孟行易的人,他總要給陳家和陳家背後的太子殿下三分顏面吧。
誰料下一刻,孟行止便抬抬手,「以下犯上,杖三十。」
兩個身強體壯的粗使婆子便闖了進來,拽著許嬤嬤往外走。
許嬤嬤乃陳氏母親的陪嫁,年歲已高,被兩個粗使婆子拽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大聲嚷嚷她是陳家的人,孟行止不能動她。
可很快,嚷嚷聲變成了哀嚎聲。
孟行止淡如水地坐在孟行易跟前,凜冽眼眸中透著幾分涼薄笑意。
「陳家的狗來我長寧侯府作威作福的事,僅此一次,若再讓我發現你縱容她在侯府鬧事,可不是杖三十如此輕鬆了。」
話音落下,他涼涼地看向孟行易,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笑意。
孟行易心底驟然生出無限恐懼慌亂。
他一定被孟行止監視了。
他才下令打了個丫鬟而已,孟行止便前來教訓許嬤嬤。
整個長寧侯府,怕都是孟行止的眼線。
孟行易心亂如麻,剛才還恨不得將他踩進污泥,永世不得翻身,眼下卻連看他一眼都不敢。
隨著許嬤嬤哀嚎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孟行止眸光淡然地掃了眼孟行易的雙腿,緩緩起身。
「明日會有太醫前來,為你治療雙腿。」
話音未落,孟行止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庭院中,許嬤嬤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老臉慘白,趴在雪地里,昏死過去。
「還不去請大夫!」孟行易陰鷙地大吼。
他母親已經死了,許嬤嬤是陳家給他的幫手,若許嬤嬤再死了,陳家見他孤立無援,不再幫他就糟了。
一條賤命罷了,若非關係到他和陳家的聯繫,他才不會管一個糟老婆子。
另一邊。
孟行止回到書房後,立刻讓長風傳來溶月。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懷中拿出兩個小藥瓶子,輕輕摩挲著。
淡淡的藥香從瓶口溢出些許,在他鼻間縈繞,叫他心底,生出幾分心慌意亂之意。
「侯爺……不可。」溫軟的聲音陡然拔高,平添幾分凌厲。
溶月快步來到孟行止跟前,作勢要將兩個小藥瓶子收起來。
無奈孟行止按住她的手,凜冽的目光中藏著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關切。
他道:「為何不可?」
她與孟行易的恩怨,他已盡數了解,甚至將荷包都交還於她,她還有何不能告訴他的?
若非他聽聞孟行易雙腿傷情忽然惡化,需要刮骨療傷,他恐怕都忘了,溶月曾打著他的旗號,大搖大擺地給孟行易送了藥。
而孟行易仗著陳家派人前來,他又有人撐腰了,就在侯府作威作福。
他便親自去了一趟孟行易的院子,敲打一二,順手就將藥瓶子調換回來。
原本藏在心底的猜忌頓時成了真相。
溶月緊抿著唇,面色略有些蒼白,道:「奴婢為侯爺準備的荷包里,有一味草藥跟藥瓶子裡的藥藥性相衝,聞多了,會對人的肺腑產生影響。」
「哦?」孟行止挑眉,幽暗深邃的眸子一寸寸打量著溶月巴掌大的精緻小臉,「你好似很了解這些藥。」
小圓傷情嚴重時,是她給小圓開了一個藥方,保住了小圓性命。
溶月微微垂眸,嘴唇翕動:「奴婢,確實懂得一些藥理。」
「一些?」
孟行止輕輕挑起眉梢,起身來到她眼前,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二人四目相對,清冷的眸子恨不能看穿她所有心思。
慌亂自溶月心底稍縱即逝,很快,她便鎮定下來。
她與孟行易那點恩怨,早已被孟行止了解清楚,若在用藥方面再有隱瞞,難免會被孟行止懷疑。
思忖過後,她坦誠地說道:「大多數藥理,是懂的。」
她爹娘皆精通藥理,行醫問藥,她自小便很有興趣,跟著爹娘學習藥理。
若姐姐沒有出事,或許,她也能當一個普普通通的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