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裡,大殿之上。
得知孟行止平安無事地離開皇宮,凌蒼氣得砸了幾碗湯碗,還踹翻了一個小太監。
他陰測測地看著宮門的方向,聲音冷冽駭人:「那個劉正還有什麼親人,全都給孤找出來,孤要孟行止名聲盡毀,死無葬身之地!」
「是。」跪在地上的侍衛忙不迭地離開東宮,生怕被凌蒼當成出氣筒。
凌蒼並未發現侍衛的心思,只覺得滿腔怒氣無處宣洩。
他鋌而走險,出宮殺死劉正,親自抹除證據,證明孟行止是殺人兇手,卻不敵父皇一句話。
幸好,他將所有可能證明孟行止清白的證據都抹殺了,孟行止休想找到任何證據證明他的清白。
孟行止不是對父皇忠心耿耿嗎?
他偏要父皇親自處死孟行止,讓滿朝文武對父皇寒了心,逼那些不肯站隊的人,擇明主。
凌蒼眸底掠過一抹瘋狂之色。
皇宮之外,孟行止大步流星地回到長寧侯府,心情愈發沉重。
他與劉正暗中約定在城北桂花巷子尾的院子見面,卻被凌蒼截胡,殺了劉正。
數名人證可以證明他就是殺害劉正的兇手。
他若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攪渾這潭水,讓皇上徹底懷疑凌蒼心思不純。
皇室尊嚴重要,卻不及他的皇位重要。
凌氏皇家,自私自利。
他深吸一口氣,逐漸冷靜下來。
等候多時的長風長福見到他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見他面色凝重,二人亦緊張起來。
「侯爺,發生何事了?」
長風關切地看著孟行止。
孟行止簡明扼要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二人面色巨變。
「無妨。」
孟行止此刻已然冷靜下來,淡淡地將腦海中的計劃說明,並安排人手,暗中去尋找劉正的妻兒,務必將她們平安無事地帶回來。
當天下午,劉正的妻兒就被長福帶了回來。
得知劉正已經去世,孟行止還是殺死劉正的嫌犯,劉夫人心底卻沒有半點懷疑,在見到孟行止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拉著孩兒跪在他面前,聲淚俱下:「請長寧侯為我家劉正做主,找到真正的兇手,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
孟行止立刻出手扶住母子二人,神色亦凝重無比,道:「劉大人死前還在維護本侯,本侯必定不會讓劉大人白白死了,背後的殺人兇手,一定會血債血償。」
劉夫人幾乎哭成了淚人,可想到還有年幼的兒子,只能打起精神,為幼子撐起一片天。
「劉夫人,你與小公子安心在長寧侯府住下,待真相大白,本侯再給你們安排合適的去處。」
劉夫人並未拒絕。
劉正已經死了,殺人真兇一定在暗中找她們母子二人的下落,便於斬草除根。
住在長寧侯府,受孟行止庇護是最好的選擇。
安撫好劉夫人母子二人後,孟行止便獨自在書房中想應對之策。
短短半日,孟行止殺死吏部侍郎劉正一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溶月外出坐診,亦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
孟畫凝去各大商鋪查帳,聽到不少孟行止的惡評,回府後便跟溶月提及此事。
「堂兄如今臭名昭著,怕是滿京城的人都對他避之不及。」
孟畫凝說著,不動聲色地打量溶月的神情,見她面色平靜,毫無波瀾,繼續說道:「陳思思一家是陳家旁支,雖不受陳家嫡支待見,但身份也不低,陳思思的父親迫不及待地傍上堂兄,就是看重堂兄長寧侯的身份,倘若堂兄身陷囹圄,陳思思一家,恐怕會迫不及待地撇清關係。」
說罷,孟畫凝還幽幽地嘆了口氣。
溶月怔愣片刻,腦海中皆是陳思思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總覺得陳思思並非那種人。
當初秦姒白說,會對她好,卻趁著無人之際對她痛下殺手。
陳思思也這麼說了,她還頻繁來長寧侯府,見孟行止,見她,從未出言不遜,更沒有為難她。
甚至在她坐診時,主動站出來,證明她的醫術沒問題。
沉吟片刻,溶月搖了搖頭,聲音綿軟卻異常堅定道:「陳小姐不是那種人。」
「看來本小姐的一顆真心沒錯付,溶月姑娘對本小姐的信任讓本小姐甚是感動啊。」
陳思思的聲音在庭院門口響起。
溶月和孟畫凝當即回過頭去,就看到一身紅衣勝火的陳思思面帶笑意地走了進來,目光坦蕩地看向她們。
孟畫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咳嗽一聲,道:「陳小姐雖然沒說什麼,但你爹娘恐怕已經蠢蠢欲動了吧?」
在場之人都不是傻子。
陳思思的父親自幼被陳家嫡支瞧不上,還多次被打壓,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會允許陳思思的婚事成為他仕途上的絆腳石。
陳思思自然也明白孟畫凝的言外之意,嘖的一聲,道:「我是我,我爹娘是我爹娘,他們無法干預我的決定。」
「倒是你。」
陳思思話鋒一轉,眼角噙著明艷笑意,問道:「長寧侯聲名狼藉,你又得罪了孟二爺,倘若長寧侯真的是殺人兇手,被皇上處死,你要怎麼辦?」
「聽說陸家大公子視你為救命恩人,不如本小姐送你去陸家,讓他庇護你?」
「不用。」
溶月毫不猶豫地拒絕道:「奴婢相信侯爺是清白的,他心懷大義,劉大人亦公正廉明,剛正不阿,侯爺絕不會傷害劉大人一絲一毫,更何況侯爺運籌帷幄,絕不會讓他自己陷入險境。」
「嘖。」陳思思笑得意味深長,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她被看得面頰發燙,正欲開口時,陳思思忽而轉身看向庭院門口,道:「長寧侯,你的眼光的確不錯,能選中這個心思澄明的丫頭,將來,可不要辜負人家的信任哦。」
說罷,陳思思還別有深意地向孟行止眨了眨眼。
孟行止面上平靜無瀾,歡喜卻猶如破了殼的種子,瘋狂生長,纏繞著他的理智。
被千夫所指時,他心中沒有半分難過,卻在溶月毫不猶豫地相信他時,生出了幾分酸澀。
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密密麻麻,布滿了整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