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過猶不及

  「傻看著我做什麼。」陳思思含笑的聲音再次響起,將她的思緒拉扯回來。

  她應了一聲,立刻讓藥童準備好鎮痛灸,並將使用細節告知於陳思思。

  囑咐細緻妥帖,陳思思甚是滿意,輕輕頷首道:「孟大小姐請的人果然沒錯,本小姐今日見識了。」

  溶月眸底掠過一抹淺淡笑意,見陳思思轉過身,面向一眾來看病的人,道:「諸位今天沒白來一趟。」

  門外等候多時的一眾病人頓時眼睛亮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溶月。

  她們都有些不可言說的病,大夫也不會幫她們診治,怕影響各自的名聲。

  若這個姑娘醫術真的如此高超,她們也能儘早擺脫病痛,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感受到一眾熱切而期盼的眼神,溶月眉眼間多了幾分自信明媚的笑意,脊樑挺直,宛若朝陽之下生長的勁草。

  孟畫凝目睹一切,看向陳思思的眼神多了幾分打量。

  察覺有人在看自己,陳思思順著目光看過來,回之一笑,道:「孟大小姐慧眼識珠,將來必青出於藍。」

  「借陳小姐吉言。」

  孟畫凝勾唇淺笑,還讓醫館藥童額外送她一小罐養顏膏。

  來醫館坐診之前,溶月專門研究了各種女子的病症,今日面對諸多病症,不慌不忙,雲淡風輕地醫治不少人。

  黃昏時分,她才站起身來,疲累地揉了揉肩膀。

  孟畫凝亦伸了個懶腰,抱著一個黃金算盤,素白指尖輕輕撥弄,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溶月見此情形,澄明如水的眼睛巴巴地望著孟畫凝的動作,眼神中多有幾分期待。

  二人相顧無言,一心算帳,唯有幾個藥童小廝忙著收拾醫館。

  待眾人忙完,孟畫凝放下黃金小算盤,眉飛色舞地看向溶月,清冷的聲音中帶著絲絲雀躍:「你猜,今日賺了多少銀子?」

  「這……奴婢也說不準。」溶月咬了咬嘴裡的軟肉,雙手悄然揪住衣袖,心中又期待,又覺得不安。

  她從未像今日這樣,坐在明亮寬敞的醫館中,治病救人,收多少錢,她都不清楚。

  孟畫凝清淺一笑,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刨去成本,總共有五十七兩。」

  溶月倏然抓緊手心,直到指甲陷進手心的嫩肉里,傳來隱隱痛意,她才反應過來。

  壓抑的心好似驟然撥開層層厚重的烏雲,得見晴天,陽光萬里。

  於孟畫凝而言,五十七這個數字並不龐大,跟她其他的商鋪相比,甚至相形見絀。

  但於溶月而言,卻是一個難得的開始。

  她忍不住揚起眉梢,好看的眼睛裡溢出數不盡的歡喜。

  這意味著,即便離開長寧侯府,她在京城也有屬於她的一席之地,有一技之長,安身立命。

  還能做她喜歡的事情,治病救人,繼承爹娘的遺志。

  細雨綿綿,萬物生長,窗外枝頭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溶月擰了熱帕子,細緻溫柔地為孟行止擦臉。

  熱氣騰騰的早飯已經擺上桌子,她微微低著頭,乖順地伺候他用早飯。

  二人沉默不語,相處時,只聽得見碗筷相碰的清脆聲音。

  孟行止抬眸,見她仍默不作聲地為他布菜,心中好似被密密麻麻的堅韌絲線纏繞住,又悶又疼。

  自那夜過後,溶月對他畢恭畢敬,也不再像從前那般,在他面前使小性子,亦在侯府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任何差錯。

  讓他連主動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罷了。

  他斂了心底煩躁,早知溶月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一開始便是奔著孟行易的命來的。

  對他百般依賴、討好,皆是為了找個靠山。

  他還是長寧侯呢,還是她的靠山,她怎麼不願意用了。

  孟行止越想越煩,胃口全無,當即放下碗筷無,語調淡然而疏離,道:「本侯今日不回來用飯。」

  「是,奴婢記住了。」溶月乖順地行了一禮,俏白的小臉木楞楞的,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

  見她沉默寡言,孟行止心中愈發堵得慌,薄涼地掃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溶月不動聲色地摸了摸鼻尖,不懂他好端端的,為何又生氣了。

  她平日乖順聽話,盡職盡責,孟行止還有什麼不滿?

  難道他知道孟行易時日無多了?

  溶月輕輕皺起眉頭,大仇遲遲不報,就像一座巨山壓在她心上,讓她夜不能寐。

  一聲嘆息悄然消散在空氣中。

  她捧著新鮮瓜果,送去香堂。

  出來時,卻見陳慷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目光森然凌厲。

  她福了福身子,垂下眼眸,態度疏離地行了一禮。

  然,不等她離開,陳慷就攔住她的去路,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溶月抬起眼眸,坦然地看回去,道:「陳二爺有事?」

  陳慷忽而輕笑出聲,道:「你給的藥,當真能治好易兒?」

  平淡的語調聽不出喜怒。

  溶月揚起眉梢,眉眼間勾勒著自信:「只要按照奴婢所說,循序漸進,自然能好。」

  「你就不怕他好了,跟你翻舊帳?」

  「怕啊。」溶月展眉,「那也要二爺不再需要奴婢才行。」

  「好一個不需要。」

  陳慷嗤笑出聲,今日沒白跑一趟,見識了這個小丫鬟的決心。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溶月卻攔了一步,眼神中帶著幾分嚴肅,道:「陳二爺,您近日換的薰香,怕是專門找人尋的吧?」

  陳慷驟然盯著她,雙眼銳利如刀。

  「小小年紀,倒是有什麼說什麼,膽大包天。」

  她微微一笑,道:「奴婢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陳二爺,過猶不及。」

  話音落下,她福了福身子,率先離開。

  一路隨處可見小小的水窪,她踩著小碎步,回了庭院。

  黃昏時分,溶月剛做完手頭上的差事,便聽見幾個丫鬟小廝竊竊私語。

  她仔細聽,隱約聽到孟行止和美人兩個詞。

  孟行止回來了?

  她起身準備去迎,卻聽見一聲嬌俏嫵媚的「侯爺」。

  心跳驟然一頓。

  她立刻站起身來,快步走向庭院門口,見孟行止與一個容貌昳麗的女子並肩而行,那女子吊著嗓子,身子幾乎要貼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