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溶月猛地發了個噴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低聲喃喃:「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呢。」
「說什麼呢?」
一貫清冷的聲線自身後傳來。
平靜的心驟然生出綿綿不盡的漣漪。
她回過頭,就對上孟行止如漆似墨的眼眸。
片刻功夫,她就勾起嘴角,笑臉盈盈地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道:「侯爺。」
「嗯。」
孟行止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目光幽暗深邃地盯著她。
自從她開始跟方神醫和安婆婆學習醫術後,她一顆心都撲在上面,平日都不願為他花心思了。
心底驟然湧起幾分酸澀無奈。
「孟行易身體有所好轉,聽說是你給他用的藥。」
他的話里沒有半分疑問,顯然已經打探清楚了。
溶月並不意外,整個長寧侯府,沒什麼事情能逃出孟行止的眼睛。
她點點頭,道:「二爺心裡苦,若奴婢能幫到他,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坦蕩直白,看得孟行止暗暗發笑。
溶月願意積德行善不假,但治好孟行易來積德行善,她斷然不願意。
不過嘴上說說罷了。
孟行止眸底掠過凌厲幽暗的算計,沉吟片刻後才說道:「用藥小心些,若傷了二爺,你不會有好下場。」
「多謝侯爺提醒,奴婢一定小心翼翼,絕不會出任何差錯。」
她直直地看著孟行止的眼睛,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那狗賊繼續不配存活於世,她定會小心翼翼,讓那狗賊痛苦不堪地死去,還不能連累她。
見她俏麗的臉上滿是自信,孟行止心中也安定了幾分。
二叔一家對她有所改觀,孟畫凝甚至將她視為再生父母,還要跟她聯手開醫館。
於她而言,未來將越來越明了。
只等她報仇成功,安然無恙地離開長寧侯府,便能追求她想要的生活。
孟行止腦海中悄然浮現出溶月在廣袤無垠的自由天地中,縱聲大笑的鮮活模樣,心裡好像下起了鵝毛大雪,寒意翻湧,灌滿他的身體,讓他張不開嘴。
二人相坐無言。
良久,孟行止才起身離開。
溶月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俏麗的小臉上沒有半分情緒的波瀾,心底卻湧出幾分無奈,宛若細密的網將她罩住,叫她掙扎不開,透不過氣來。
孟行易很快就要死了,她很快就能離開長寧侯府了。
澄澈的眼眸中生出濃烈的期待。
翌日清晨,溶月一如既往地做完手頭上的事,便被孟詩婉的貼身丫鬟喚去老夫人的庭院,為老夫人診脈。
她進屋時,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
老夫人虛弱地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等候多時的孟詩婉見到她,立刻站起身來,眸中帶著幾分焦急,「你快給祖母瞧瞧,身體可有什麼不適,自從齊嬤嬤被送走後,她一直不願意說話,也吃不下東西。」
孟詩婉最為親近老夫人,眼看老夫人食欲不振,生怕她再有什麼問題。
然,溶月挽起袖子,素白小手輕輕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
脈象虛浮,卻沒有其他症狀。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道:「老夫人這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奴婢無能為力。」
這話一出,孟詩婉微微一怔,不由得想起齊嬤嬤。
老夫人跟齊嬤嬤自幼一起長大,表面是主僕,其實說她們情同姐妹也沒錯。
誰也想不到,齊嬤嬤竟然對老夫人下手了。
溶月緊抿著唇,沉默了好一會,方才開口:「老夫人,真相大白亦是一種解脫,奴婢雖然不清楚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但對您和齊嬤嬤而言,真相大白,也不用再為了曾經的事情坐臥難安了。」
綿軟的聲音帶著幾分溫和的安慰。
無形之中,說破了老夫人的心思。
方才還雙眼緊閉的老夫人倏然睜開眼睛,略顯渾濁的雙眼泛起無盡的哀傷。
可片刻之後,老夫人幽幽地嘆了口氣,夸道:「你小小年紀,倒是想得通透。」
她乖順溫馴地笑了笑:「奴婢班門弄斧罷了,老夫人心胸開闊,想必早就想明白了,只是捨不得放下。」
「罷了。」老夫人撐起身子,慈愛地看向孟詩婉,道:「備飯菜,我餓了。」
這話一出,孟詩婉臉上頓時有了笑容,立刻喚來下人,多準備一些老夫人愛吃的菜,多吃一口也好。
溶月又給老夫人開了一些健脾開胃的藥,還寫下幾個藥膳的方子,道:「老夫人每日多吃兩口,佐以藥膳,這些日子的虧空好歹能補回來些許。」
她並未把話說死,畢竟老夫人年事已高,受了磋磨,無法像年輕時候那樣,恢復到最佳狀態。
多吃些,配合各種補藥,能補回來多少是多少。
孟詩婉和老夫人亦明白這個道理,並未多問。
然,正當溶月準備離開時,一個丫鬟就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撲通跪在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齊嬤嬤她,死了。」
老夫人手中的帕子悄然飄落在地。
蒼老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面容慘白如紙。
孟詩婉滿臉擔憂地看著老夫人,沉聲問道:「大哥不是派人護送齊嬤嬤離開京城了嗎?」
丫鬟搖搖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老夫人,道:「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齊嬤嬤死得極為慘烈,手腳盡廢,雙目被挖……」
「住口!」
孟詩婉驟然拔高音調,打斷了丫鬟的話。
沒看到祖母都快昏過去了嗎?這個丫鬟竟然還敢刺激祖母。
她面沉如水地盯著丫鬟,隨即向她的貼身丫鬟和溶月使了個眼神,二人頓時明白過來,攔住了那個丫鬟。
孟詩婉則小心翼翼地安撫老夫人的情緒,直到她情緒穩定,方才鬆了口氣,轉身便帶著那個丫鬟走出臥房。
丫鬟嚇得瑟瑟發抖,瘦弱的身子在微風吹拂下,輕輕顫抖起來。
「誰讓你來的。」
孟詩婉飲了一口清茶,目光銳利如刀,恨不得將她所有小心思都看穿。
丫鬟強裝鎮定,卻難以掩飾面上的慘白之色,嘴唇輕輕哆嗦著,說道:「奴婢偶然聽聞,想著老夫人對齊嬤嬤如此看重,最後反被下藥,就想告訴老夫人,齊嬤嬤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