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淮等了半晌還不見老侯爺有要清醒的跡象，他終於沒了耐性，喊孫晟不管用什麼法子都得讓老侯爺醒來。
孫晟搖搖頭，「他才剛睡下不久，這會兒正是睡得沉的時候，你非得把他喊醒幹什麼？」
陳楚淮目光沉沉的看著眼前昏睡的人。
「把他弄醒。」
孫晟無奈，只能施針將老侯爺暫且扎得清醒過來。
他與洛川自覺退下，屋中就只有陳楚淮一個人陪著。
老侯爺盯著他看了片刻，突然啞聲笑道：「你生起氣來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提起舊事，陳楚淮臉色越發複雜。
「我問你，你早就知道姜氏所為，甚至故意放任姜氏，讓姜家越發囂張？」
老侯爺那雙昏黯的眸子突然增添幾分亮色，甚至連嘴角也掛起了欣慰的笑意。
「你把我折騰醒就是為了問這個？既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還來問我做什麼？」
陳楚淮心口一窒。
「這果真是你做的局。」
他緊握雙拳，臉色陰鬱森冷。
「老東西，你連我要算計？」
老侯爺的欣慰又化作一抹失望。
「我以為你終於想通了，原來還是那個豬腦子。」
陳楚淮猛地從座上站起來。
小時候他貪玩任性，背書總是含糊過去，每當這個時候老侯爺就總喜歡用捲起來的書本敲他的腦袋，一邊罵他豬腦子。
到底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老侯爺緩了口氣，娓娓道來。
「你落水確實是姜氏所為，當時邊關戰事吃緊，朝中只有姜驍可用，他僅去宮中求情就救回了姜氏。」
「為了給你大哥奪襲爵位，姜氏必待不得你，我只能將你送到安州。」
「當年災情來的突然，我也未曾料到姜氏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他氣喘吁吁的講完這些時身上衣服都被打濕了。他抬手指著屋中的那方供桌，手指隔空輕點了兩下。
陳楚淮神情一滯後突然想起什麼，快步走過去。
案桌上放著一個玉制的擺件，雕刻精緻，價值不菲。而案桌的牆面上掛著一幅女子的畫像，雖只是背影，但身姿綽約，是位美人。
看著畫中女子，陳楚呼吸一滯。
畫中女子正是他的母親，而如今，他都快要忘記母親長什麼樣子了。
按照記憶中，他點按住擺件的機關，下一刻立刻從畫下的暗格中彈出個匣子。
他將匣子打開，才發現裡頭都是當年藥材一事的各般證據。
有了這些，再加上張媽媽的招供和她手裡那兩張收據，已經能落定姜家的罪。
「這下明白了？」
陳楚淮默不作聲。
當年朝中只有姜驍一個武將，光憑廣平侯一人確實拿姜家沒有辦法。而近幾年間朝廷里已經有了兩三位年輕有為的將軍，已經不是只得依靠姜驍一人的時候了。
老傢伙一直撐到現在才把他喊回京城，一是清楚祁帝也怕姜驍功高蓋主，也想要壓一壓姜家。其二，也正是想借著太后心疼自己這個外侄孫的原因，作為絆倒姜家最大的東風。
剛才還錯怪老傢伙利用他，沒想到最後竟是老傢伙利用自己保住他這個兒子。
陳楚淮心中複雜，抬起眼眸時，老侯爺又沉沉的睡著了。
孫晟一直等在屋外，見他出來後趕著先去看了老侯爺一眼，見老侯爺還沒斷氣這才放了心。
在陳楚淮還未承襲爵位之前，廣平侯你可不能死啊。
有這幾名侍衛跟著，雲華的錢要的格外順利。
何金花不敢得罪，甚至多還了她幾文。雲華沒要，可等走出巷子外頭又有些後悔。
今天她有侯府侍衛撐腰，幹嘛不訛何金花個十七八兩的。
光是要來的這一兩八百文錢她都不好意思拿出來，更別說賞給這幾個侍衛了。
想起那百兩的銀票，雲華心裡那個可惜，最後攥緊了手裡這一兩銀子，抹著眼淚回去了。
雲華才到春澤齋外，正好碰見二喜送衣服來。
見二喜一副要哭的樣子，雲華心下一沉。
「又挨罵了？」
二喜搖頭，「從上回你幫著說話後我的日子好過多了。」
說著，她把上次雲華的衣服拿出來，翻出袖子那一塊，「我試過好多辦法，可這些墨漬還是洗不掉。」
二喜急得直掉淚。
雲華想起陳楚淮曾跟她說過輕雲錦沾了墨漬洗不掉，原來是真的。
她把衣服拿過來，安慰二喜：「不就是一件衣服，不礙事的。別讓二爺聽見你在這哭，他不高興了你可是要受罰的。」
等二喜離開，雲華才拿著衣服進了春澤齋。
本想先把衣服送回房裡，沒想到才經過書房就聽見那到清冷。
「去哪兒了？」
雲華小跑進去，「二爺，奴婢要錢去了。」
陳楚淮眉峰軒起，「要了多少？」
「一兩八百文錢。」
陳楚淮看著她還有些泛紅的眼角：「聽說你一路哭著回來的？」
雲華下意識想反駁，可轉念一想，府上侍衛都是他的人，自己反駁個什麼勁兒？
陳楚淮目光落在她手裡的東西，明知故問：「是上次沾了墨的衣服？怎麼還沒扔？」
雲華把衣服展開，「這麼好的衣服為什麼要扔？」
「因為礙著爺的眼了。」
雲華這才發覺陳楚淮心情欠佳。
她還在想著該找個什麼藉口哄哄陳楚淮，卻聽他先問：「你覺得，我能扳倒姜家嗎？」
「能。」
她回答的乾脆又篤定。
陳楚淮來了興致，語調微揚。
「哦？為何這麼說？」
有些話本輪不到雲華來說，但她作為陳楚淮的奴婢，事事都得為主子著想。
既然他問，雲華就得答。
「若是當年老侯爺沒插手送藥材，那些百姓死了只能算作天意。可當今聖上是明君，他懂得愛惜百姓，二爺手中的證據呈上去以後就算不能扳倒姜家也足夠重創姜家。而且……」
她語氣一頓，又有些猶豫起來。
陳楚淮眸光微沉。
「而且什麼？」
她低著頭，語氣輕緩乖巧，說出了的話卻與她小白兔的模樣大不相同。
「姜家一直想要二小姐嫁進東宮，可二小姐不自愛有了身孕，二爺為何不借這個機會直接斷了姜家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