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陳楚淮靠在馬車上,神情慵懶的睨著她。
「你妹妹的槿是錦繡的錦?」
雲華搖頭,「是木槿的槿。當年我娘懷上妹妹的時候,正好家門前有顆木槿樹,爹爹就取了槿兒。」
陳楚淮突然笑了,「你爹既是個讀書人,你妹妹的名字取的這麼好聽,怎麼你的就這麼一般。」
他語調微揚:「杏兒,莊杏兒。」
雲華不開心的與他辯駁:「我娘生我那年我爹正要考取功名,想要從我這裡搏個彩頭,才給我取了幸兒這個名字,想著運氣能好些。」
陳楚淮神情有些古怪,「不是杏子的杏?」
「是幸運的幸。」
陳楚淮倒是誤會了。
幸兒,這麼一聽的話好像又稍微好聽一些了。
「那你爹考上功名了?」
雲華悶聲道:「沒考上。」
陳楚淮那些不太好聽的還沒等說出口,又聽雲華軟聲開口說起以前的事情。
「我生下來那年沒考上,但是第三年時候我爹說已經中了秀才了。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爹被人打了一頓,那會兒右腿就有些跛,他也再沒說過考科舉的事情。」
「我爹以前讀書很厲害,被好多人誇過的。他會寫詩也會作詞,還會寫文章,陳家莊各個都知道我爹的名聲。」
「他的字寫的很好的,要是我還能在家兩年,我的字也寫的好看。」
說起這些,雲華臉上滿是驕傲。
然而下一瞬,她的神情又落寞下來。
她一直都知道家中清貧,但卻不知道這半年來家裡頭過的這麼苦。
「二爺,你能不能幫奴婢爹爹把工錢要回來?」
陳楚淮答應的很乾脆。「可以。」
雲華面上才終於有了點喜氣。
「但我只幫你要工錢,你這半年來往家裡貼補的錢你得自己去要。」
雲華點頭,「是得要回來的。」
陳楚淮對她這句話很是期待。
他倒是想看看,這女人說話軟聲軟氣的,能怎麼把銀子要回來。
「過來。」
雲華稍稍湊過去,「二爺有何吩咐?」
馬車空間就這么小,她在過去就差坐在陳楚淮身上了。
陳楚淮不耐的嘖了一聲,「讓你過來就過來。」
雲華為難的看了看這一點點的空間,念著他幫了這麼多的忙,又還是自己主子,只能乖乖的坐了過去。
人才剛剛坐下來,陳楚淮的腦袋又靠在了她的肩膀。
雲華好像定在那裡,半天都沒敢動。
陳楚淮低低的笑起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除開爬錯床那一回,她差點兩次都被他吃了不是嗎?
雲華緊緊抿著唇,嘴是守住了,但是心跳聲卻止不住。
陳楚淮的手突然覆在她的心口,雲華驚的差點跳起來。而他那隻手,又恰好把她想逃走的身體摁了回來。
「你逃什麼?」
雲華明明慌的要死,又嘴硬道:「奴婢沒逃啊。馬車就這麼大奴婢能逃到哪裡去?再說了,二爺身體不適,奴婢還得伺候二爺,怎能丟下主子自己跑了。」
陳楚淮真是被她氣笑了。
真是全身上下就只有這張嘴最硬。
「你還知道我身體不適?」
話音剛落,他的身子已經靠了下來。
從她身體最柔軟的地方,緩緩向下,最後枕在她的腿上。
「雲華,我很累。」
他說的好疲憊,聽得雲華好愧疚。
「二爺快休息,等到了府上奴婢再叫你。」
陳楚淮已經沒了回應,雲華低頭看去,見他已經熟睡了。
現在正是半夜裡最冷的時候,雲華怕他著涼,想要找個什麼東西給他遮一遮。
可馬車裡除了幾個墊子什麼都沒有,總不能把身上衣服脫下來給他蓋吧?
雲華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離京城還要好久呢。
馬車不擋風,她只能盼著別颳風下雨,別讓陳楚淮的風寒加重就行。
可能是來時太心急,馬車也跑的快一些,回京的時候馬車走的就很慢了,幾乎用了一個班時辰。
到了廣平侯府時,外頭果然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陳楚淮還未醒,這一路上甚至連姿勢都沒換過。雲華雙腿早沒了知覺,怕把他吵醒就只能一直忍著。
現在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想了想,雲華還是沒忍心。
她小聲請車夫回春澤齋給陳楚淮拿一件披風來擋著些,自己在馬車裡陪著。
車夫速去速回,將披風送進馬車來。
雲華給陳楚淮蓋上,確保他不會著涼,又看了眼馬上就要亮起來的天色,實在熬不住的靠在馬車上睡著了。
清早時聽著外頭有些嘈雜的聲響,雲華才猛然驚醒。
陳楚淮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原本蓋在他身上的披風此時正披在雲華的身上。
「醒了?」
雲華迷迷糊糊的,睡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我們要去哪兒?」
陳楚淮笑了,「你想去哪兒?」
「找孫大夫嗎?」
突然雲華臉色一變,伸手往他的額頭試了試,感覺溫度適宜沒發燒後放了心。
「睡傻了你?」
陳楚淮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力氣很輕,不疼,甚至還有點寵溺。
雲華捂著腦門,這才想起他們半夜剛從陳家莊回來。
掀開車帘子看看,外頭天已經大亮了。
「二爺,奴婢扶您下去。」
她剛想起身,誰知雙腿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眼看著就要栽下馬車。
陳楚淮一把將她撈進懷裡,她離的太近,都聽見陳楚淮那一聲無奈的嘆氣。
「莽莽撞撞的。」
陳楚淮先下了馬車,一手掀開車簾,一邊朝她伸出手。
雲華是真睡的迷糊了,竟扶著陳楚淮的手下了馬車。
落地時正好吹來一陣涼風,雲華冷的打了個激靈,整個人也清醒過來。
她趕緊站回陳楚淮身後,等著主子先走。轉念又想起陳楚淮現在身體病弱,便又攙著他回了府上。
此時天已大亮,前院全是灑掃的下人。見雲華攙著陳楚淮過來,近處的沒敢說什麼,那些遠處的卻一直在竊竊私語。
陳楚淮定下腳步,轉身看去,那些下人又各個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好像敢把議論主子的不是自己。
雲華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陳楚淮,並無任何不妥。
可心中卻總覺得在他們不在府上的這半天時間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