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淮捲起手裡的話本，輕輕敲在她的腦袋上。
「看著我幹什麼？看著我就不用學了？」
他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今天有我守著你，我看看你到底還能算錯什麼。」
雲華不服氣，「奴婢沒算錯。」
「沒算錯？」
陳楚淮修長好看的手指指在其中一處，「這裡沒錯嗎？」
雲華定眼看去，見每一筆帳目最後都會記下算得的結果。
當時這麼做只是為了能方便陳楚淮檢查，沒想到許久沒碰過帳本，她都忘記這個事情了。
陳楚淮手指撥動算珠，很快就得出了結果。
她算得的結果與原帳目只相差了十餘兩銀子，可陳楚淮算下來，卻足足查了一百兩之多。
雲華學著他剛才的算法又算了一遍，確實是相差一百多兩銀子。
她急得前面好幾條帳目她都算不明白，便趕緊往前翻了翻，生怕先被陳楚淮再逮著錯處。
可還沒等她先翻到，陳楚淮已經準確的翻到那幾頁，將錯處指了出來。
雲華心驚肉跳。
陳楚淮的動作熟練的好像已經翻了不知道多少遍，好像早就等著她算帳的這一天了。
「重算。」
雲華低著頭，老老實實地重新算。
「錯了。」
「又錯了。」
「還錯！」
「不長記性你！」
……
陳楚淮越來越嚴厲，雲華也越來越慌張。
一慌張，又出了錯。
反反覆覆幾回之後，陳楚淮徹底沒了耐性。
雲華惴惴不安。
她早不想學了，但又怕陳楚淮生氣。
孫大夫說了，他連日操勞，可不能再受刺激。
正在此時，膳房把糕點送來了。
陳楚淮大步走出去，將裝著糕點的食盒一把搶過來。
前來送糕點的下人噗通跪在地上，磕頭喊著饒命。
「滾。」
下人連滾帶爬的逃出春澤齋，懊悔自己一定是把糕點送晚了，二爺才會這麼生氣。
陳楚淮重重把食盒放在桌上，動靜大的雲華把才剛撥上去的算珠又震了下來。
「算錯了！」
雲華默默的把算珠撥到原來的位置，這才抬眸看向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二爺，您嚇著奴婢了。」
軟綿綿的尾音，卻不會令人覺得做作。
陳楚淮的火氣瞬間消散不少。他把食盒打開，將最上面的糕點拿出來。
最後才打開下層的食盒，端出那碗蒸花釀。
雲華有些驚喜，「蒸花釀！」
顧名思義，蒸花釀里全是能吃的鮮花蒸釀出來的一味甜湯，滿口留香，加了冰塊更是爽口，是京城裡官家小姐最喜歡用來消暑的飲品。
而京城裡蒸花釀做得最好的，就是被楚詩沅帶到侯府來的這位廚子。
每年中秋前後陳之鳶最喜歡的就是跟其他管家小姐炫耀這道蒸花釀，甚至把人帶到府上來品嘗。
可廚子脾性古怪，不高興的時候給多少賞銀都沒用，甚至還會甩臉子罷工。
四年前他當眾羞辱了被陳之鳶邀請來品嘗的那幾家小姐後，陳之鳶就再也不敢把人叫到府上炫耀，只敢自己端回屋裡悄悄吃。
沒想到現在，這道蒸花釀卻被擺在了雲華的面前。
都不用湊上前雲華就已經聞到了各種花香，她忍不住嘆道：「聽說蒸花釀里有桂花，可現在還不到桂花長成到的時候吧？」
陳楚淮眉峰軒起，「還有桂花？」
他舀起勺子嘗了一口，「確實有。」
說罷，他放下勺子，坐到了一邊去，顯然已經沒了興趣。
「二爺不吃了嗎？」
「我不吃甜食，這也是給你準備的。」
雲華有些驚喜，「這是給奴婢準備的？」
跟著二爺，她不僅能吃到燕窩，還能吃到蒸花釀。
這麼多年她光聽著就饞夠了，這會兒有機會吃，雲華自然不客氣。
她舀起勺子嘗了一口，淡淡的花香瞬間瀰漫口腔，好像把整個春天都吃下去了一樣。
難怪陳之鳶每年都念著蒸花釀，要是換做她，她也恨不得能天天炫耀這麼個好東西。
她一口氣就吃完了半碗，不經意的抬頭才看見陳楚淮一直在看著她笑。
雲華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她用著的這個正是陳楚淮剛才用過的勺子。
她的耳尖悄悄紅起來，想放下，又怕陳楚淮覺得自己嫌棄她。
不放吧，又覺得兩人共用一勺是不是有點太曖昧了。
但轉念一想，自己都是他的人了，還計較這些幹什麼？
可一想到後面這些，她耳尖的紅又悄悄爬上了臉頰。
陳楚淮眼中的她從一開始的好奇到驚喜，最後又從享受變成了羞澀。
直到剛才，她已經不敢再跟自己對視了。
這丫頭腦子裡到底有多少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道目光太過灼熱，她不用抬頭都能知道陳楚淮一直在看著自己。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把蒸花釀吃完，可現在一直被人盯著，她哪裡還吃得下去。
她把碗往前推了推，「奴婢吃飽了。」
「吃什麼飽？剩下半碗給誰吃？」
雲華慌忙搖頭，「奴婢沒有要二爺吃剩食的意思。」
陳楚淮語調微揚，「你還敢這麼想？」
她連連擺手，「沒有，奴婢怎敢！」
「那就吃完。」
雲華硬著頭皮吃完蒸花釀，因為太過著急還被嗆了一下。
突然，後背上有隻手掌輕輕給她拍著背，「慢些吃，又沒人催你。」
雲華哪兒敢說話，但心裡早就罵出聲了。
不就是他催著的嗎！
把空碗挪開，陳楚淮又把糕點遞過來，「這個也別浪費。」
雲華都快咳出眼淚了。
「奴婢吃不下了。」
陳楚淮不悅道：「不是你說要吃九翠做的糕點，現在又不想吃了？」
話音剛落，雲華已經拿起了糕點，一口塞進嘴裡。
她怕晚了一步九翠又被攆出膳房，失去好差事。
陳楚淮盯著她吃完了半碟糕點後，才滿意的點頭，准她把剩下那些留下來當閒嘴吃。
雲華一點兒也不敢惹他生氣了，被他盯著算完了這一本帳目，正好洛川來回稟事務。
正以為能退下去歇歇時，陳楚淮突然喊住她。
「準備準備，跟爺出門。」
雲華愣了一下，「奴婢要換男裝嗎？」
陳楚淮看了眼她今日的裝扮，「不用，就這麼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