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格林的名單3
「準備————」
兵士們的身體微微後仰，弓弦被拉滿，整個場地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仿佛時間都已停滯。
微風輕輕吹過，撩動著兵士們的藍色衣角和尖頂頭盔上的白色高羽。
「放箭！」
瞬間，三千弓弦同時鬆開，發出一陣驚心動魄的「嘣」聲，如同一片黑色的暴風雨雲瞬間席捲而出。
利箭刺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聲，仿佛無數條巨龍在齊聲怒吼。
天空被密密麻麻的箭矢所遮蔽，陽光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黯淡，觀客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場景驚得目瞪口呆，不約而同地忘記了合上張開的嘴巴。
緊接著箭矢如流星般飛速墜落，向著遠處的目標疾馳而去，一排排巨大的稻草人靶子瞬間被無數的箭矢穿透，破碎的稻草在空中四散飛揚。
觀客們還沒從震驚中徹底回神，場下猶如嘶吼的聲音響起：「放箭！」
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嘣」聲傳來，場上的天空隨後再度出現一片黑雲。
嗖嗖嗖————
七輪齊射後，三千克萊勃長弓手的演示結束，場地上留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箭林，見證著這震撼人心的萬箭齊發。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慢一拍響起，充斥著整個場地。
格林臉上掛著親和的微笑，與堆滿笑的眾人交談著，同時他略微滿意地點點頭，他從這些人的笑容中瞧見，他們對金盞花旗幟的擁護之心………更堅定了。
狄克·克萊勃挺胸背手，神情高傲地跟在走動的格林後面，他要好好扮演克萊勃家的利劍。
由於是特意繃著臉，狄克習慣性的轉眼珠也減少了很多，雖然面上不顯，但他很滿意那些不敢與自己對視的鹽場鎮貴族們。
與一位如今破落的河間地東部小領主聊完，格林瞥了眼看不到臉、只能瞧見尖下巴的狄克，唇畔掠過一抹笑意，便轉頭與下一個主動覲見的河間地無地領主聊了起來。
維持著高傲舉止的同時，狄克也豎起耳朵聽著他的封君與這些人談話的內容。
與鹽場鎮本地貴族主要談的是海上貿易問題，與那些看著可憐的河間地貴族和騎士談的是土地和城堡問題，以及………偶爾會聊上幾句十六年前那場大戰的慘烈。
一位老騎士臉上右耳至上嘴唇留著可怖的傷疤，那傷疤猶如一道深深的溝壑，記錄著他曾經的英勇與苦難。能察覺到他之前用心收拾過自己，但破舊的板甲掩藏不了他的落魄。
格林的左手抓著老騎士少了一根手指的老樹皮手，右手拍拍他的手背，道：「榮譽不死，好騎士。」
至此，格林在最高觀台的走動結束。
隨後是右邊觀台的貴婦們，格林的腳步忽然微頓了下，兩個半野人貴族後裔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觸碰了一下，這個時候由女伴過去最為周到，他們都忽略了這點。
倒不是什麼大問題，格林隨意指了個笑容最為真誠的貴族，讓他過去請幾位身份最高的貴婦前來覲見，算是盡了禮儀。
然後，格林的面前出現了好幾位頭髮灰白的高齡貴婦，她們都攜著花枝招展的女兒或孫女。
面對如夏日陽光般的甜美少女們，格林的問候中多出了不少讚美之詞，高傲的狄克·克萊勃則咧開了嘴。
「是的，相愛的男女在諸神的見證下受到眾人的祝福，沒有什麼能比這更加美妙。」
「是的，您的孫女會在君臨的宴會中大受歡迎，有的騎士可能為了得到她的愛而與他的對手們發起決鬥。」
「哦？您的兒子在金袍子中效力？………我記得他，他很勇敢，他在君臨城中是為數不多的出眾年輕人之一，我想他肯定能為您和您的家族帶來令人矚目的榮譽。」
終於從老少美人環繞中醒神，聽著封君的甜言蜜語，機靈的狄克忽然意識到了格林的用意，破敗的河間地經不起更大的戰亂，不然………克萊勃將接收的是一片破敗的土地及心懷仇恨的河間地人。
他的封君不能一邊微笑著安撫，還一邊人頭滾滾，他的確是需要一把利刃來解決他的為難。
但是……………到時候仇恨的宣洩口在哪裡？機靈的狄克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後背頓時冷汗淋漓，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湧上他的心頭。
狄克的視線不由地移向格林，看著那張溫和的面容，他的耳邊仿佛傳來陌客的召喚………他連忙搖頭，驅除此刻的湧起的恐懼，格林是一位無比公正的封君。
但………就算是有格林的庇護，他和他的家人能承受得住那麼多仇恨之火嗎？想想自己的妻子和妻子肚子裡的孩子，狄克的思緒不斷地飛轉，沒多久………還真想到了覺得不錯的主意。
接見貴族女性在愉悅的氣氛中結束，隨後格林帶著狄克等人前往商人們所在的左邊觀台。
在這裡格林只是隨意聊了幾句便離開，克萊勃商行的羅賽爾管事則留下來與他們探討這些商人關注的庇護問題，其中………公爵是否會派出軍隊剿滅那些在河間地到處作惡的強盜團，這是他們最為關心的事情。
下午的時候，格林騎馬巡視鹽場鎮西部的一片荒廢農田，這裡先後有蘭尼斯特軍隊和北境騎兵「光顧」過，已成了真正的無主之地。
如今，這裡有數百河間地人在忙碌著，他們是格林在沿途收攏的難民，他們的身影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顯得非常渺小。
只要瞧見沼澤金盞花旗幟，忙著種小麥和土豆的人們便紛紛停下來，虔誠地跪在地上感恩，直到旗幟消失不見。
大致巡視了一圈後，格林在天上諸神的見證之下，把這片無主土地冊封給了一個軍功累計到有產騎士的蟹爪半島爵士。
【有產騎士指的是被領主封賞了土地的誓言騎士，他們的治下有農夫、鐵匠和兵士等，但他們無權在自己的土地上主持正義，出現違法的事情需上報效忠的領主決斷。】
夜晚，河間地的作戰會議結束後，格林發現了沒有隨眾人一起離開的狄克，他的臉上難掩緊張之色。
格林的眉毛微挑，他指了指長桌旁離自己最近的椅子，道：「請坐。」
狄克顫顫地走過來坐下，格林則靠在椅背柔柔眉心，垂著眼皮，道：「有事嗎，我的族人？」
布蕾妮端來了兩杯酒，狄克接過酒杯抿了一口酒，隨後謹慎地環顧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格林大人，我想到了個主意，是關於河間地那些叛賊的。」
叛賊？格林的嘴角輕彎：「我會聆聽，你說吧。」
又喝了一口酒，狄克的上身微微前傾，手中緊握著酒杯，壓低聲音道：「我在想………以河間地目前的局勢，若是您赦免了那些叛賊，未來………他們會不會成為克萊勃家族最堅定的支持者？」
格林仍閉著雙眼，不厚不薄的嘴唇輕啟：「理由呢？」
狄克再次環顧了一圈，把自己的聲音壓得更低：「因為您未來的妻子是坦格利安，而他們曾跟隨拜拉席恩反叛，他們的………嗯………嗯………恐懼會轉變成對您的忠誠，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繼續受到您的………庇護？」
頓了頓，格林的聲音響起：「狄克，倘若我庇護了你的弒親仇人，而且讓那些人過得跟以前一樣安樂，你會怎樣想我，想我這個庇護你弒親仇人的封君？」
他睜開眼睛，棕色的眼眸映出狄克緊張的瘦臉：「若是換成丹妮，你覺得她應該如何處置這種狀況？或許她有可能選擇支持，但………你可想過以後？它如同一根刺，時間越久扎得越深，這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有心之人利用？」
「很抱歉………我………我………我沒想到那麼多………」
格林抬手壓了壓，讓欲要起身的狄克坐在椅子上，道：「比起你口中的那些人，克萊勃的真正擁護者是新蛋糕的受益者，因為他們的城堡和爵位法理來自克萊勃的冊封，這才是最可靠的。」
「我會銘記。」狄克吞吞口水，又道：「這會不會讓………紅堡警惕您？」
「拜拉席恩的紅堡沒精力關注河間地的亂局，也沒有那個實力。」
格林微微搖頭：「若不是為了儘快平定河間地，我交給你的名單，我便不會只要求清掉一半了。」
他嘆氣道：「好機會不是每次都有的，為了河間地的民眾，我是不得不妥協。」
停頓了下，他再次嘆氣：「我原來的計劃是把河間地的土地分成三份，分別封賞給蟹爪半島騎士、谷地騎士和龍家曾經的忠誠騎士。」
狄克的眼睛在不斷轉動的時候，格林起來來到了他的身旁，伸手抓著他的肩膀，道：「狄克，我的族人，不要害怕，我會永遠庇護伱，克萊勃從不恐懼。」
狄克顯得單薄的胸膛緩緩起伏了下，他咬咬牙，聲音不自覺地揚起：「格林大人，我肯定會完成好您的任務，眾志成城！」
格林露出一抹笑，拍拍狄克的肩膀，道：「眾志成城，我相信你，我會期待的。」
離開前，狄克向格林重複了下自己的決心，便大步離開。
嘩啦啦———布蕾妮·塔斯見格林的酒杯空了，拿過酒壺來倒酒。
「你有事情。」
格林從地圖上抬眼看向布蕾妮：「爵士，我以為我的耐心足夠，但沒想到你的耐心更好。」
布蕾妮清澈的藍眼看向格林，眨了眨，隨即靦腆地移開視線，道：「我………沒有重要的事情，您每天都很忙。」
「我在君臨的時候就瞧見你好幾次看著信件發呆。」
格林伸出右手：「讓我猜猜………寫信人是你的父親、塞爾溫·塔斯伯爵？而收信人是我？」
布蕾妮後退了一步，眼睛盯著自己的腳面，道：「我回信了，我告訴他………請他直接寫信給您，而不是讓我轉交給您。」
格林瞪她，隨後他伸出的那隻手動了動。
猶豫了許久，布蕾妮才把父親的信拿出來，遞給了格林。
格林笑著接過，一邊打開信，一邊道：「『暮之星』是一位睿智的領主，他如此安排，應該是為了更加周到，或者是………」
他眼睛讀著信，又道：「他了解你的性格，早已有了被你拒絕的準備。」
塞爾溫伯爵的字很漂亮，而且信里的用詞如歌謠般優美。去掉貴族間常用的問候，內容並不長，格林很快就讀完。
格林放下信件，見布蕾妮一直盯著自己看，他的手指敲擊了會兒桌面，道：「你的父親似乎是很早就得到了梅斯公爵要攻打風息堡的消息，他想打探下紅堡對風暴地貴族的態度，他代表的是那些沒跟隨藍禮或史坦尼斯起兵的少部分熱愛和平的風暴地貴族。」
思索了一會兒，格林伸手抽出一張空白的羊皮紙，拿起鵝毛筆，沾了沾墨水。
…………
狄克·克萊勃與馬森·貝克爵士（克萊勃家臣騎士，守備兵團長）帶領一分部克萊勃兵士向西出發後，第二開始，越來越多的………因為北境騎兵的劫掠而流離失所的河間地東部貴族們在鹽場鎮聚集。
格林以鷹巢城公爵與蟹爪半島統治者之名，以及以自封的河間地和平使者之名，在天上諸神與眾領主的見證下，結合眾多的無主之地，在地圖上為他們擴大了領地。
他們以封臣之禮起誓效忠，格林則承諾了共享壁爐，在場之人誰也沒有提及紅堡的拜拉席恩國王和………為河間地帶來災難的奔流城公爵。
格林承諾了軍事上的庇護，並直接派兵剿滅強盜團，由佩爾·皮力爵士負責（克萊勃家臣騎士，調查兵團長）。
而這些河間地領主們的主要任務是在克萊勃的支援下，收攏難民、修繕農舍種上小麥和土豆等，以儘早恢復農地正常的生產。
…………
鹽場鎮的領主書房。
學士腳步匆匆地領走了格林寫給小玫瑰的信件。
敲門聲響起，布蕾妮推門而入，道：「格林大人，傳令兵稟報，潘托斯的糧食商人們會在日落前抵達鹽場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