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繼承者

  第400章 繼承者

  泰溫公爵身穿著華麗的鎧甲,厚重的鋼板上了暗紅色瓷釉,胸甲、護脛和手套均有繁複的黃金渦形裝飾,一對黃金母獅趴在肩頭,黃金雄獅昂首立於巨盔頂上。

  公爵大人的胸前豎放著一把鍍金劍鞘、紅寶石裝點的巨劍,他的雙手牢牢握住其劍把。

  瑟曦看著遺容尊貴的老獅子,突然覺得父親的模樣不那麼可怕了。

  閃閃發亮的綠眼,其中有金色的瞳仁,老獅子那雙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看穿靈魂中的虛弱、無能與醜陋。

  但那雙可以奪人心魄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以後,他們該害怕的是她的眼睛,她也是獅子,老獅子的真正繼承人。

  父親是個偉人,但她相信自己能比他做的更好。

  未來,當學士記述歷史時,老獅子將被稱呼為瑟曦·蘭尼斯特的父親。

  穿銀袍的七名大主教站在棺材後,祈求天父公正地裁判泰溫·蘭尼斯特公爵。

  他們念誦完畢後,隨後七十七名修女聚集在聖母的祭壇前,詠唱聖歌,以求慈悲。

  瑟曦覺得膝蓋酸痛,她望向詹姆,他仍像個雕像般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背叛者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下方,凱馮·蘭尼斯特耷拉著肩膀跪在地上,他那看起來像是七十歲老人的兒子跪於身旁。

  那一晚,老獅子為了藍賽爾才前往王座廳,卻是她父親和她兒子死了,藍賽爾為什麼還活著?諸神是失去理智了嗎?

  凱馮………他迷惑了母獅女兒,是他兒子造成了蘭尼斯特的悲劇,他該贖罪,他要像僕人一樣為老獅子的繼承人效命。

  棺材右邊跪著提利爾家族的人,瑪格麗憔悴、茫然又悲切,但十分漂亮,母獅能察覺到她在假惺惺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小玫瑰的小花招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看起來哀傷的高庭公爵,醜陋的老太婆和沉默的高庭公爵夫人,以及殘廢的加蘭和瑪格麗的那些提利爾侍女們………母獅轉移,打量著眾玫瑰,這裡………是誰害死了她兒子?或是………所有人都是兇手?

  母獅的飽滿緩緩起伏,等她接收了父親的遺產,她會立刻揪出兇手,她不會放過這些虛偽的玫瑰。

  歌詠結束,回到燈火之廳,瑟曦太后被悼念者們團團包圍,急切地向她傾訴無聊的哀悼之詞,她覺得他們像嗡嗡叫的蒼蠅。

  等她終於擺脫了蠢豬們的絮絮叨叨,卻發現托曼已然陷入了瑪格麗及玫瑰侍女的包圍之中。

  母獅頓時怒火中燒,卑劣的玫瑰又想迷惑她的另一個兒子?!

  她把牽著她手的彌賽菈交給一個侍女,正打算從玫瑰叢中營救出托曼,突然面對面撞上凱馮等人。

  「凱馮叔叔,我們需要找個時間談談。」

  凱馮伯爵疲憊地點點頭,便告辭離開,藍賽爾則頓住腳步,滿臉歉意地想要說些什麼。

  瑟曦卻一點都不想理會他,直接邁步掠過一隻腳已跨進墳墓的藍賽爾。

  當母獅靠近玫瑰們,瑪格麗搶先給了她姐妹般的擁抱並細聲安慰,這讓她怒火中燒。

  還不到時候………瑟曦逼自己微笑:「托曼,我們該回去了。」

  瑟曦牽著托曼的手離開時,後面傳來了「咯咯」的低笑聲,她憤怒地回頭,視線內卻是一片呆板的臉孔在回望著自己。

  頓了頓,她只好裝作無事地繼續邁步,倘若老獅子還在世,玫瑰們絕不敢如此放肆………是,老獅子的確是離世了,但他有繼承人。

  母獅告誡自己暫時忍耐,同時………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忘了這一刻,待玫瑰葬禮那天,她要讓全城充滿歡笑。

  看著瑟曦太后左右手分別牽著彌賽菈和托曼遠去的背影,瑪格麗的眉頭微皺,她像是一朵嬌弱的玫瑰:「梅歌,你剛剛過於冒昧了。」

  梅歌·提利爾連忙低下頭:「很抱歉,瑪格麗小姐,我不該………唉………我請求您的寬恕。」

  「不,我必須懲罰你。」

  瑪格麗伸手輕握梅歌的一隻小肥手:「我的懲罰是………」

  梅歌不禁緊張地吞吞口水,見此………瑪格麗柔和地笑了笑:「剛才,記住托曼喜歡玩的那些玩具了吧,由你來備齊。」

  瑪格麗小姐真是越來越迷人了………梅歌再次吞咽口水,怔怔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小玫瑰的麋鹿眼轉向躲在一旁偷笑的埃蘿·提利爾,道:「小馬就交給你了,埃蘿,你去找加蘭兄長。記住,挑選性情溫順的。」

  牽著母親手的小胖子托曼在視線內消失,瑪格麗立刻壓下心下湧起的複雜心緒,她不容許自己產生其他的想法,因為她的任務自始至終只有一個,為她和提利爾家族戴上王后頭冠。

  …………

  走出燈火之廳,瑟曦煩躁地停下腳步,梅斯公爵、蓋爾斯伯爵(上一任御前財政大臣,第186章)、鍊金術士公會的會長、哈林等人圍了過來。

  哈林露出諂媚的神色:「太后陛下,火術士向您保證,在您父親的遺體出城西返之日,燦爛的煙火將于晴空中綻放。」

  蓋爾斯伯爵輕咳不斷:「尊敬的太后,我雇了一名石匠大師,讓他在雄獅門上雕一尊泰溫大人的塑像,永遠的國王之手將永恆地守護君臨。」

  梅斯公爵吻了母獅的雙頰後,沉痛地道:「泰溫公爵是位偉人,是一位不世出的偉人,恐怕在我們的有生之年,再也無緣得見您父親這樣的人物了。」

  梅斯·提利爾比瑟曦年長不到十歲,鬍鬚中間卻已有灰白斑點,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一絲笑:「是的,大家都非常地懷念他。」

  梅斯公爵似乎有意向眾人展示蘭尼斯特與提利爾之間的親密,他將一隻大手放在瑟曦的肩上,嘆氣道:「大家都很清楚,沒人能有本事代替泰溫公爵,然而死者已逝,王國必須得有人統治………在這黑暗的時刻,若是需要我加以協助,太后陛下儘管吩咐,我當在所不辭。」

  梅斯公爵是想當御前首相?母獅的唇畔划過不易察覺的嘲諷,既然表達的如此委婉,那此刻內心悲痛的她也不必理會虛偽的玫瑰。

  「多恩的態度還不明確,王國隨時都可能再次動盪,河灣地關係著南境的安穩,正急需梅斯公爵的照管。」

  見瑟曦似乎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暗示,梅斯公爵的神情稍顯焦急,立刻解釋道:「瑟曦太后,我兒子維拉斯非常能幹,他雖然腿腳不靈活,但腦筋卻很靈活,他有能力維持南境的平穩。現下,我這個做父親的正好為王國的盛衰安危效力啊。」

  真是個白痴公爵………瑟曦冷淡地笑笑,道:「提利爾大人,維拉斯·提利爾或許出色,但他畢竟不是高庭公爵,多恩和風暴地都可能會影響到王國的穩定,還請不要小瞧自己的職責。」

  提利爾的粗脖子上升起一輪紅暈,他還想繼續「爭論」的時候,他的母親———奧蓮娜夫人突然出現,挽起兒子的胳膊,露出無牙的笑容。

  「太后陛下,比起那個為國王擦屁股的首相,我們是否應該更重視提利爾與蘭尼斯特的誓約?」

  瞥了眼乖乖站在矮小母親身旁的梅斯公爵,瑟曦冷冷地打量了下眼前皺巴巴的老太婆,綠眸微動,道:「誓約?什麼意思?」

  奧蓮娜夫人的目光深邃:「或許是因為在君臨逗留的時間太長了,老太婆無比想念高庭的玫瑰花園,或許是老太婆聞夠了君臨的臭味………高庭公爵?」

  奧蓮娜夫人轉頭看向兒子:「提利爾也該返回高庭了,把我的乖孫女叫上,我們都回家。」

  梅斯公爵怔了怔:「啊?奧蓮娜夫人,我們不是………」

  他的言語被母親的一個眼刀止住:「勞煩高庭公爵了,七國不安穩,老太婆和你柔弱的女兒需要你的庇護。」

  梅斯公爵暗道可惜,雖然很不甘心,但他也沒空多想:「好的,夫人,我親自帶隊。」

  說完,他才突然反應過來,瑪格麗也要回去?那提利爾的王后頭冠怎麼辦?!

  他剛打算開口反悔,卻是腳上傳來刺痛,是被母親手中的拐杖敲了一下………他疼得不禁倒吸了涼氣,但為了維護高庭公爵的體面,只是雙頰漲紅,倒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這時,奧蓮娜夫人的聲音響起:「攝政太后的記性不大好,跟我這個老太婆一樣………呵………在她沒把提利爾當成滿口謊言之人前,我們應該聰明地自行離開。」

  「咳咳咳………」

  隨著咳嗽的聲音,羅斯比伯爵靠近瑟曦,低聲提醒:「太后陛下,她說的是蘭尼斯特與提利爾的婚約。」

  她當然知道!

  瑟曦側頭冷視了眼羅斯比伯爵,他縮了縮脖子,悄悄後退。

  接著是派席爾大學士,他來到瑟曦的旁邊壓低聲音,顫顫地道:「尊貴的太后,不能讓托曼國王背上背棄婚約的污名啊………」

  母獅差點把牙齒咬斷:「滾一邊去。」

  她的聲音只有身邊的幾個人能聽見,包括老邁的派席爾,他立刻手腳靈活地離去。

  是建言,還是威脅?

  凱馮不知躲在哪裡,詹姆則懦弱地藏在裡面,如今………只有她一人在守護著蘭尼斯特的威嚴。

  父親沒想到吧………倘若他此時能睜開眼睛,只能承認她才是他的真正繼承者。

  瑟曦的視線掃過周圍的人,這裡………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就算都是敵人又如何,蘭尼斯特母獅從不畏懼!

  「蘭尼斯特有債必償。」

  瑟曦牽著彌賽菈和托曼的手邁開腳步,她經過奧蓮娜夫人的時候,道:「蘭尼斯特必定遵守同盟時的承諾,等我父親的葬禮結束,我將立刻召集御前會議。」

  為了鞏固托曼的王位,她不得不放下仇恨,暫時向高庭妥協,她說服了自己。

  但這段受辱的時間,肯定不會太長,母獅跟自己發誓。

  …………

  …………

  第八天,君臨的哀悼者分成了兩撥人,其中大部分人參加了喬佛里的安葬,因為………結束後,托曼將在那邊正式加冕為七國國王。

  雄獅門外,前來相送泰溫公爵送葬隊伍的人非常少。

  詹姆不禁感慨,他聽聞………父親進入君臨時,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鮮亮如火的紅鋼鎧甲,所有人都在為他而瘋狂歡呼(第258章)。

  他出城時則是坐在高大的四輪馬車中,被緋紅的旗幟覆蓋,六名靜默姐妹在旁護送,只有幾十個人冷冷清清地相送。

  瑟曦親自挑選了陪伴泰溫公爵馬車前往凱岩城的五十五名榮譽護衛,他們的長槍上飄揚著蘭尼斯特家的緋紅三角旗。

  他們的後面是護送的蘭尼斯特軍隊,兩百個十字弓手和五百個重裝兵士,大風席捲,緋紅披風也在他們肩頭飛舞。

  最後撫摸了下父親的馬車,詹姆剛準備朝鼓手打手勢,卻是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詹姆朝聲音的方向望去,他遠遠瞧見了飄蕩的沼澤金盞花旗。

  格林把馬兒停在馬車的不遠處,他在馬鞍上環顧了下隊伍,便翻身下馬,走向了詹姆所在的位置。

  兩人簡單地相互見禮,隨後默默地站在了一起。

  不舍地再度摸了摸父親乘坐著的馬車,詹姆爵士抬手打了手勢;鼓手敲打起來,節奏緩慢、整齊,充滿悲哀。

  送葬的隊伍緩緩離去,詹姆的白袍在風中飛揚,格林能感受到他深深的哀傷和不舍,頓了頓,解下腰間的酒袋拋了過去。

  詹姆的反應稍慢,他有些狼狽地接住了酒袋,看了看手中之物,他斜睨了眼格林,道:「這屬於偷襲。」

  格林打量了下他,道:「你似乎是穿著白袍,若是我沒記錯的話,泰溫公爵曾把伱驅逐出了白騎士。」

  沉默了一會兒,詹姆拔下木塞,先是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才開口道:「我期盼父親看到我重新穿上白袍,氣得跳出馬車揍我。」

  格林伸手輕拍了拍詹姆的肩膀:「是瑟曦太后的建議?」

  詹姆爵士瞅了眼格林,又灌了一口酒,用手擦擦嘴角,道:「是攝政太后的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