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罪證
老獅子還是那麼喜歡單刀直入，但提利昂沒有急著回答，他環顧：那位漂亮又惡毒的姐姐呢？
她怎麼可能會缺席欣賞侏儒「痛哭流涕」的場面………果然，他在西側的二樓發現了與眾貴婦在一起的瑟曦。
身旁挽著她胳膊的是高庭小玫瑰，看起來她們兩人好得像一對姐妹。
嗯………她們差一點就真成為姐妹了，提利昂朝那個方向咧嘴一笑。
「回答我的問題，提利昂。」泰溫公爵冷冷的聲音從高台之上傳了過來。
笑容一收，提利昂的神情頓時變得嚴肅，重新站好。
他望向老獅子：「很抱歉，我實在是太緊張了，勞煩首相大人重複一遍。」
看了眼頭上有根青筋鼓起的泰溫公爵，格林開口道：「提利昂·蘭尼斯特，你可承認殺害奧柏倫·馬泰爾的罪行？」
提利昂搖頭：「我不承認。」
嗡！
提利昂的回應讓廳內一陣騷動。
御前總管這時高聲道：「肅靜！肅靜！肅靜！」
恢復了安靜後，頓了頓，格林的聲音響起：「泰溫首相，梅斯公爵，既然提利昂不願承認罪行，我們直接傳來證人吧。」
三個公爵在低聲議論時，提利昂忽道：「我有罪！」
整個大廳仿佛凝滯了一瞬，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集中到了提利昂所在的位置。
泰溫公爵凝視了會兒侏儒，道：「很好，我希望你能坦誠，這會對你有利。」
有利………和藹的父親指的是劊子手在砍侏儒的小小脖子時，會讓他下手利索點嗎？
「我要在諸位大人面前懺悔………」
提利昂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頰：「該從何說起呢………我承認我是個小壞蛋，我犯下的罪過數不勝數。」
他的語氣誠懇：「我跟女表子睡過，不是一回而是好幾百回。我有時候會對僕人們不太好………我賭過錢，更教我羞愧的是還耍老千。我說過許多關於紅堡大臣們的壞話，經常拿他們開下流的玩笑。」
他望著老獅子，嘴角緩緩勾起：「我曾暗自希望我姐姐去死，也對我父親有過相同的念頭，即我們永遠的首相———泰溫·蘭尼斯特大人。」
大廳嘈雜，有竊竊私語、有笑聲、叫罵和喊殺聲。
「肅靜！肅靜！肅靜！」
格林側頭瞥了一眼，泰溫公爵一動不動地盯著敢於出言挑釁的侏儒，梅斯公爵則似乎是忍笑忍的臉色漲紅。
頓了頓，泰溫公爵緩緩開口：「倘若你再胡言亂語，我會按照王國律法，剝奪你申辯的權力。」
提利昂卻是歪歪頭：「唉，我在認罪啊，主審官大人。」
聞言，泰溫公爵的眼睛微眯。
梅斯公爵這時輕咳了一聲，他清清嗓子，道：「提利昂·蘭尼斯特，請不要考驗我們的耐心，我們是在審問你關於奧柏倫親王身死的案件。」
提利昂聳聳肩，隨後他掃視一圈，撫著胸道：「我在諸位大人面前懺悔，就是為了告訴大家，我是個只會耍舌頭的半人，而不是一個能獨自殺掉馬泰爾親王的殺手。」
他又一次環視：「諸位大人，請允許我提醒你們，他可是七國聞名的紅毒蛇。諸位睿智的大人，我冒昧地再次提醒你們，奧柏倫親王才是七國最強的殺手。」
嗡！眾人低低的議論聲掀起。
旁聽席上，多恩的獄門堡伯爵、哈曼·烏勒猛地起身：「伱肯定是用了骯髒的手段，你這卑鄙的小惡魔，我要殺了你！」
坐在旁聽席上的多恩貴族們紛紛喊殺，格林與梅斯公爵對視了一眼，兩人幾乎是同時朝下面打了個手勢。
隨後，克萊伯的藍袍子和提利爾的綠袍子們與紅袍子和金袍子一起維護秩序。
待仍舊憤恨著多恩貴族們重新坐好，格林公爵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傳了過來：「倘若再擾亂審判的秩序，我會視為你們在質疑克萊勃-提利爾-蘭尼斯特的公正，我會按照王國律法，把你們驅逐出王座廳。」
梅斯公爵搖頭嘆氣，他的聲音只有高台上的三個公爵能聽見：「多恩人遠離七國中心太久了，對鐵王座也沒剩下多少敬畏了。」
泰溫公爵冷冷地瞥了眼梅斯公爵，道：「他們會回來的。」
說完，老獅子望向了高台下面。
提利昂深切感受到真正的現實，那些隨紅毒蛇前來的多恩使者們早已認定了他是兇手，確切地說………他們絕不想聽到有利於他的辯解，他們就希望他是殺害紅毒蛇的兇手。
感受到老獅子的視線，提利昂抬眼迎了過去，他從那帶著金黃的淺綠色眼睛裡讀到了某種嘲弄，小獅子不禁攥緊自己的拳頭。
泰溫公爵收回目光，頓了頓，聲明道：「控方請到不少證人，我們先聽取他們的證詞，隨後由你申辯或請出辯方證人。」
他的視線下移：「請注意，未經主審官的允許，不得打斷證人發言。」
提利昂咧嘴：「遵命，主審官大人。」
沒有出乎提利昂的意外，第一個上庭作證的是紅毒蛇從多恩帶來的情婦———那個房間裡的唯一第三者———艾拉莉亞·沙德。
她向七神發誓誠實之後，開始作證：「我剛睡醒便瞧見了手握著短劍的小惡魔和躺在地上不動的親王大人………都是血跡，這個人是真正的惡魔，我沒看錯，我看見了惡魔的臉，這個人還在閉著眼睛詛咒親王大人，那肯定是惡毒的儀式，他還在詭異地笑，我正好都看見了！」
她一指提利昂：「這個人肯定就是兇手！我說的都是我的親眼所見，我發誓。」
提利昂的嘴唇抖動，那個時候他還沒被眼前的多恩女人吵醒。
接著，艾拉莉亞面容悲痛，雙手捂著臉：「我太沒用了，親王大人死了，我卻只會尖叫，我當時應該親手報仇的………嗚嗚嗚………」
待艾拉莉亞稍微平靜了些，泰溫公爵開口道：「你一直和奧柏倫親王與提利昂待在一起，除了醒來後的所見，你有沒有其他的補充，或者說是有沒有發現他們兩人間的異常。」
艾拉莉亞連忙點頭：「我在無意間聽到過他們的爭執………親王大人是一位優雅的人，主要是小惡魔在說，他警告說倘若馬泰爾無法忘記過往，將會永遠失去回到紅堡的機會。」
她似乎在等待審判的期間，做足了準備，聲音雖然仍是著哭腔，但陳述流利：「親王大人說血債只有血償，小惡魔說多恩會被七國除名，親王大人說坦格利安的巨龍也沒能征服多恩………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兩人又大笑。我了解親王大人，他表面上在笑，但他已經生氣了，我很了解他的。」
泰溫公爵抓著椅子扶手的那隻手緊了緊，道：「艾拉莉亞·沙德，確定屋子裡一直都是三個人嗎？」
艾拉莉亞連連點頭：「我保證，主審官大人，我絕對沒有見過其他人，您如果不相信，可以問那晚的護衛，他們一直守在門外，從未離開。我保證，我說的是實話，我請求您，一定要殺了小惡魔為親王大人復仇！」
艾拉莉亞退下後，接著是那晚守在門外的四個馬泰爾家護衛和四個蘭尼斯特家護衛，他們一個個地證明了沒有第四個人進入過提利昂他們所在的房間。
然後是在金袍子總司令、亞當爵士的命令下負責檢查房間的一個中年的金袍子隊長，他證明房間的門窗完好，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出現過的痕跡。
下一個證人便是御林鐵衛的巴隆·史文爵士，提利昂擰起了眉頭，他知道這個人是瑟曦的人，他來幹什麼，他能有什麼證詞？
巴隆爵士行完禮，朝老獅子道：「首相大人，我有幸跟隨您兒子在君臨與史坦尼斯的軍隊奮戰。請您相信，他身材雖然不高，但非常勇敢，令人嘆服。」
突然出現有人誇讚提利昂，廳內引起了一陣騷動。
提利昂不禁轉頭看向二樓，看不清………但他能察覺得到瑟曦此時很得意。
巴隆爵士繼續道：「是的，提利昂打過喬佛里國王，至少三次。每當他覺得喬佛里國王做得不夠好，提利昂就會打他，是的，他比看起來靈活很多，每回都是突然跳起來扇過去，連身體強壯的喬佛里國王也受不住一記而倒地不起，我的御林鐵衛兄弟們也可以作證。」
視力很好的格林瞧見瑟曦露出了明媚笑容，這是她的安排，她想證明提利昂雖是侏儒，卻有足夠殺掉奧柏倫親王的「身手」。
但喬佛里的臉面………格林的棕眸微動，他瞧見泰溫公爵脖子上有青筋鼓了起來。
梅斯公爵摸了摸鬍鬚，皺眉道：「依照王國律法，對王室動手者，當處斬手之刑，御林鐵衛為何沒有履行職責？」
巴隆爵士張了張口，道：「提利昂是喬佛里國王的舅舅，他也是王室成員，況且他當時貴為御前首相。」
泰溫公爵冷冷地糾正：「是代理首相，由我所指派。」
下面作證的是凱特布萊克三兄弟，他們輪流坦誠曾受僱於提利昂監視瑟曦太后和喬佛里國王，後來他們聽到提利昂準備找機會除掉太后和國王，所以在七神的感召下，選擇了榮譽。
他們聽到我要殺了瑟曦和喬佛里？！
是他拯救了這對愚蠢至極的母子！
「你們這是污衊，騙子！」
凱特布萊克三兄弟無恥至極，他此刻在後悔，當時知曉他們背叛他而投靠瑟曦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立即除掉這幾個無恥的叛徒（君臨之戰），他不該一時心軟！
上前兩步的提利昂被兩個金袍子抬了回去。
泰溫公爵皺眉道：「提利昂，你要我們像對待強盜一樣將你手腳縛緊嗎？」
提利昂緩緩呼口氣，以穩定自己的情緒。
瑟曦為了親愛的弟弟倒是費了不少心思，也難得聰明一回。她先是用御林鐵衛的信譽讓人相信他有殺人的身手。開一個令人信服的頭，隨後派出自己的走狗，把他描繪為連姐姐和外甥都想殺掉的真正惡魔。
加上艾拉莉亞·沙德和守衛的證詞，啊哈………他也要相信自己是殺害紅毒蛇的兇手了。
侏儒從小最痛恨被污衊………瑟曦不愧是他的好姐姐，她很清楚如何激怒他。
他不該發火的，比起蘭尼斯特帶給他的痛苦，這點污衊算什麼？
而且，他今天站在這裡的「演出」本身就是最大的污衊，他又何必動怒。
「不用。」
提利昂欠了欠身，道：「大人們，懇請你們原諒，我會保持安靜。」
說完，他朝老獅子微微一笑，堂堂的泰溫·蘭尼斯特會聽到侏儒兒子的怒吼。
凱特布萊克三兄弟退下後，派席爾大學士讓一個年輕助手暫時代替自己記錄，便顫顫巍巍地來到了主審台下。
他宣讀了檢查奧柏倫親王屍體的結果，兇器———黃金蛇劍把的短劍，一劍戳進了心臟，當場斃命。
派席爾的學士項鍊輕聲作響：「泰溫公爵，梅斯公爵，格林公爵，我在奧柏倫親王的身上並沒有發現別的傷口。所以，我推斷———有人趁著奧柏倫親王醉酒偷襲。而且，我想提醒諸位大人，這種情況在相熟之人間，才最有可能發生。」
派席爾之後，無休無止的證人接踵上前，提利昂知曉這肯定又是瑟曦的安排。
領主、貴婦、騎土、衛兵和僕人，只要見過他與紅毒蛇在一起的人，都紛紛提出證詞。
有人說，提利昂在黑水河碼頭等待多恩使者的時候，抱怨因為一條紅色的毒蛇而失去了迎接高庭玫瑰的機會。
有人說，提利昂在黑水河碼頭剛瞧見奧柏倫親王的情婦………便一直色眯眯偷看她的**和**。
有人說，提利昂很暴躁………他從見面開始，就對奧柏倫親王露出了殺意
等等等。
這些人，提利昂能認出大多數面孔，有的叫不出名字，但都有些印象，他拯救過他們所有人。
他突然感到好笑，那個時候史坦尼斯兵臨城下，為了拯救這些人，他甚至都做好了戰死的準備，為了這些人的無聊生命。
或許，他自認為的英雄之舉，在他們看來只不過是一場侏儒的滑稽表演吧。
「是的，我曾在靜默修女街附近見過他們騎馬而過，我還瞧見小惡魔當面勾引多恩親王的情婦………」
提利昂忽然打斷道：「泰溫大人，我認罪！」
泰溫公爵抬起一隻手，大廳逐漸靜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