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克萊勃的傳統（完）
啪地一聲，奧柏倫親王接住了「空寂女士」，隨後劍身被緩緩地抽出來一部分，他垂著眼睛打量。
「我最愛的舅舅，他是一位偉大的騎士……」
奧柏倫親王似乎在回憶著與勒文·馬泰爾的往事，他的聲音很輕：「他……經常教導我……男人的價值取決於他手中的劍……而不是兩腿間的那把……」
頓了頓，他忽然抬眼看向格林：「在三叉戟河之役，林恩·科布瑞能用這把『空寂女士』殺了我舅舅的原因是他早已身受重傷……」
說著一頓，他自嘲般地搖了搖頭：「誰會在意這種事呢，呵。」
收劍入鞘，奧柏倫親王把「空寂女士」還給了格林，道：「我特意找人了解過那場讓七國震驚的谷地約戰，你像一個老練的棋手，所有東西，包括人，都成了你的棋子。我想……就算是所謂的名將藍道復生，也交不出這麼漂亮的戰績，格林公爵。」
格林把「空寂女士」放在提利昂倚靠著的椅背旁邊，對於奧柏倫親王的盛讚，他只是打趣道：「克萊勃是瓊恩·艾林留給谷地貴族的寶貴『遺產』，奧柏倫親王。」
說完，格林起身，再仔細打量了下陷入沉睡的提利昂，皺眉道：「奧柏倫親王，他不像是喝醉的模樣。」
聞言，奧柏倫親王坦然地道：「沒錯，他喝了我親自調製的安眠酒，最快醒來……也得是明天天亮了。」
格林轉頭看了眼床榻上的誘人曲線，道：「奧柏倫親王，雖然提利昂是不太受歡迎的半人，但他畢竟是蘭尼斯特，蘭尼斯特有債必嘗。」
聽到格林的提醒，奧柏倫親王嗤笑一聲，道：「我喜歡你的玩笑，我倒是不介意嘗嘗蘭尼斯特的味道。」
格林朝床榻的方向挪動腳步：「我還得提醒你，大家都知曉未來王后的家族並不歡迎馬泰爾。」
「因為維拉斯·提利爾的事？當年比武會上發生的意外，他從未責怪我。差不多半年前，我還收到他的信，我們兩人對烹調馬肉有著共同的愛好。」
奧柏倫親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接著道：「事實上，當時我正中他的胸甲後，他的腳卻不幸地被纏在馬鐙里，結果摔下去，反被坐騎壓住。我派出自己的學士為他醫治，但只能保住他的大腿，因為膝蓋已全碎了。」
他冷笑了下：「真要怪的話，得怪他的蠢父親。當年的維拉斯嫩得跟青草似的，梅斯公爵怎能允許自己的繼承人參加激烈的比武？那死胖子以為維拉斯和他兩個弟弟一樣，生來就該在比武會中獲得冠軍，他想得到一個『長刺』里奧，卻讓自己的長子成了殘廢。」
【里奧·提利爾是戴倫·坦格利安二世統治時期的高庭公爵，許多人認為他可能是史上最優秀的騎槍比武冠軍，他也被認為是提利爾家族有史以來最優秀的騎士。】
站在床榻旁邊，格林打量著只蓋著薄毯的黑髮美人，道：「你似乎喜歡里奧騎士？」
奧柏倫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格林，手中酒杯輕輕晃了晃，道：「你應該也很清楚，在騎槍比武中擊落下馬和殺人是兩碼事。」
他忽地一笑，又道：「格林公爵，你還真是謹慎。」
格林聳聳肩，道：「這是獵人的習慣，不謹慎的獵人遲早會投入陌客的懷抱。」
停頓了下，他側頭望向奧柏倫親王：「她是？」
奧柏倫親王微微一笑，道：「艾拉莉亞·沙德，她是我的情婦，我和她親密無間，她這次是為了彌補從未與我同享過金髮美人的遺憾而來，艾拉莉亞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格林笑了笑，道：「她是一個很周到的同伴。」
他又看了眼在床榻上陷入沉睡的紅毒蛇情婦，道：「奧柏倫親王，她的狀態似乎和提利昂差不多。」
奧柏倫親王聳聳肩，道：「蘭尼斯特家的侏儒跟你一樣謹慎，艾拉莉亞幫了我。」
「奧柏倫親王，伱也很謹慎。」
格林重新坐回提利昂所在的躺椅，道：「看來我跟你的這場見面，你不希望有別的耳朵。」
棕眼與黑眼觸碰了會兒，奧柏倫親王的上身斜靠在椅背，道：「你讓我很感興趣，格林公爵。」
格林微微皺眉，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奧柏倫親王咧了咧嘴，道：「很好，今晚的時間足夠，我們慢慢談。」
他淺嘗一口酒，頓了頓，開口道：「我舅舅是戰死在十六年前的那場大戰……但我姐姐和她的孩子們在君臨淪陷後遭受了殘忍的謀殺。」
他直視格林：「以你的能力，你應該知曉誰是真正兇手吧？」
見格林點頭，奧柏倫親王的眼睛微眯了下，他的眼內閃過一道銳利。
格林對馬泰爾是陌生的，對方也是一樣。對外，格林是屬於蘭尼斯特的陣營，但奧柏倫親王為什麼敢於在他面前毫無顧忌地談論這些事？
此刻，格林在心下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格林語氣平靜地道：「七國都知曉是勞勃·拜拉席恩為愛拿起了戰錘，並擊碎了坦格利安的統治，難道真正的兇手不是他嗎？」
他攤了下手：「還有，他死了。」
奧柏倫親王臉上閃過怒火，他審視著格林，冷冷地道：「克萊勃已經忘記自己的三百年傳統了嗎？倘若沒有發生叛亂，你此刻守護的……有可能是我姐姐伊莉亞。」
叛亂……格林的眼眸不易察覺地微顫了下。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奧柏倫親王，自維桑尼亞·坦格利安開始，克萊勃及蟹爪半島的所有領主一直都是王后的直屬封臣，並忠心守護著坦格利安的鐵王座。」
「而那場大戰……」
喃喃了下，他繼續道：「就算是雷加王子已戰死，君臨已淪陷，所有人都在跪地投降，參戰的蟹爪半島人卻仍然戰至最後一刻、最後一人。」
看著奧柏倫親王，他的嘴角掠過輕蔑：「倖存者只有我懷孕的母親和她肚子裡的我。」
奧柏倫親王的一隻手握了握拳，沉默了會兒，他忽地一笑，卻是轉移了話題：「格林公爵，我想提醒你，蘭尼斯特雖然需要克萊勃的支持，但蘭尼斯特絕不想見到一個強大的克萊勃來同享七國的權力。」
他露出奇怪的笑容：「我聽聞瑟曦很喜歡你，格林公爵？」
格林再次皺眉，他的聲音略帶冷意：「馬泰爾親王，倘若你要冒犯瑟曦太后，我覺得……」
他從椅子上起身：「這種沒有誠意的談話，可以到此為止了。」
「誠意？」
奧柏倫親王放聲大笑，他坐直上身，凝視著格林：「很好，我卻為你擔心……你不會太喜歡我的誠意。」
格林輕瞥了眼紅毒蛇，他來到窗前，稍稍拉開遮擋著窗戶的金色帘子。
窗外，月色朦朧。
格林的聲音響起：「馬泰爾親王，若是想要找人玩耍，你可以試著弄醒提利昂大人。」
奧柏倫親王也起了身：「格林公爵，我對復仇的渴望一天也沒有消退過，我覺得你會幫助我的。」
他一字一頓地道：「你會助我徹底摧毀蘭尼斯特。」
聽完，格林不禁「呵」了一聲，他轉過身與奧柏倫親王對視了會兒，道：「然後呢？」
他嘲諷道：「馬泰爾家族是打算搶奪喬佛里國王的鐵王座嗎？我什麼時候能瞧見進攻君臨的多恩兵士，再等十六年嗎？」
奧柏倫親王臉色深沉：「格林·克萊勃，你可還記得瓦里斯。」
見格林沒有什麼反應，他又道：「我聽聞你曾在聯絡蘭尼斯特與提利爾同盟前，秘密地進入君臨，並手刃了這個服侍過三位國王的情報總管。」
格林挪動腳步，站在躺椅前，打量著昏睡中的提利昂，道：「是你的安眠酒？」
奧柏倫親王的笑容略帶愉悅：「原來你真正的強大在於出眾的智慧，我應該早點與你相識，格林公爵。」
他聳聳肩：「但現在也來得及。」
頓了頓，格林微微搖頭，他看向紅毒蛇，道：「這對我並不是什麼大麻煩。」
他指了指提利昂：「清醒後，他仍是蘭尼斯特。」
「當然。」
奧柏倫親王的嘴角勾起：「我其實對你為什麼要冒險殺害那個太監更感興趣，或許……無孔不入的八爪蜘蛛弄到了令你不得不冒險的情報？」
燭光搖曳，提利昂臉上的黃金鼻和腰間的黃金劍把在金光閃閃，這讓格林的嘴角輕彎了下。
一陣寂靜後，格林再次看向奧柏倫親王，他有些疑惑地道：「然後呢？請繼續。」
見格林仍舊淡定，奧柏倫親王頭痛似地揉了揉頭，他還嘆了口氣。
嘩啦啦，他拿起酒壺為倒了兩杯酒，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另一個酒杯……他走過來遞給了格林。
「我從多恩帶來的夏日紅。」
格林伸手接過：「謝謝。」
奧柏倫親王微微一笑，又抿了口酒，道：「我兄長謹慎，但我不是。我曾前往布拉佛斯，面見了保護著韋賽里斯國王和丹妮莉絲公主的威廉·戴瑞爵士，並在布拉佛斯海王的見證之下簽訂了一份秘密的合約———當韋賽里斯返回七國爭奪鐵王座時，多恩會舉兵支持，而他則要迎娶馬泰爾家的亞蓮恩公主（道朗親王的長女及繼承人）為王后。」
他凝視格林：「後來，我突然收到消息，韋賽里斯死了，丹妮莉絲則不見蹤影。我立刻親自前往調查，然後我收集到了克萊勃艦船曾在附近出現過的情報，倘若不是因為兄長的召喚……我想堪特斯城邦（韋賽里斯身死的城市）會給我更多的收穫。」
他臉上的笑容漸深：「瓦里斯的身死，是因為查到忠誠於蘭尼斯特太后的克萊勃在暗地裡支持著坦格利安的情報了嗎？」
頓了頓，奧柏倫親王舉杯示意：「我們其實都是坦格利安的支持者，我們並不是敵人，蘭尼斯特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格林公爵。」
格林背在後面那隻手，拇指輕輕搓了搓食指，他端著酒杯，微微嘆氣：「願諸神保佑坦格利安。」
奧柏倫親王眸光一閃，道：「你知曉韋賽里斯怎麼死的嗎，是誰殺了他？」
格林搖搖頭，道：「據我調查……他死於一場意外之火，但我不是很確定。」
紅毒蛇的目光緊緊盯著格林臉上的神情，他忽道：「是丹妮莉絲告訴你的嗎？」
聞言，格林頓時警惕：「我並不知曉她在哪裡。」
奧柏倫親王的眼睛微眯了下，道：「我們應該一起保護她，她可是最後的坦格利安。」
他的眼底出現交織的血絲：「靠你一個人，瞞不了多久，她需要更多人的保護。」
「請讓我想想……」
噹啷啷，格林手中的酒杯滑落，鮮紅的夏日紅灑了一片。
頓了頓，格林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他一向沉穩的聲音裡帶著怒火：「你在使詐，紅毒蛇？」
奧柏倫親王不禁露出得逞的微笑，但很快就消失。
他安撫似地伸手拍了拍格林的臂膀：「不得不承認……在你這個年紀，我從未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人……實際上，我去過堪特斯城邦，但在那裡收集到了太多關于丹妮莉絲行蹤的消息，每一條都不像是假的，但我現在可以確認……這是你故意留下的煙幕了。」
格林的怒火未消：「馬泰爾，那你是怎麼猜到我的？」
「或許是諸神的某種仁慈吧。」
奧柏倫親王聳聳肩，道：「我在經過龍石島附近時，碰見了我的一個海盜好友，他曾跟隨史坦尼斯艦隊南下風息堡，他在航行途中瞧見過掛著金盞花旗幟的小艦隊（第211章）……嗯，他是無意中告訴我的，所以我才說這是諸神的仁慈。」
見格林面露狐疑之色，他攤了攤手：「巧合的地點，加上巧合的時間，我不相信會有那麼多巧合，我開始對你產生了興趣。當然，還要再加上今晚的意外收穫———瓦里斯被你殺死的情報，我只能說是諸神保佑了。」
他再次聳肩：「其實，我平常不怎麼向諸神祈禱。」
格林喃喃道：「還真是諸神保佑。」
他臉上已沒有了怒火：「奧柏倫親王，我想聽聽你的提議。」
奧柏倫親王一口喝光杯中酒，隨後銀色的酒杯被他扔在了密爾地毯之上，那張憂鬱的臉龐帶著正色：「我希望丹妮莉絲待在更安全的陽戟城，而我兄長的長女及繼承人、亞蓮恩·馬泰爾嫁於你，以後馬泰爾與克萊勃是最堅定的盟友。」
「給我點時間考慮……」
格林思索了會兒，他忽然轉身看著躺椅上的提利昂，道：「這個人需要滅口嗎？」
奧柏倫親王像是打趣似地回道：「並不需要，他現在幾乎是個半死人，他醒來後也不會記得跟我說過什麼。」
聞言，格林收回目光，頓了頓，他又看向了床榻的方向。
雖然格林沒有說話，但奧柏倫親王明白了格林透露的意思。
紅毒蛇掩藏了臉上的不耐，也側頭看向床榻上的睡美人艾拉莉亞：「你放心吧，我的情……」
哧！
奧柏倫親王的眼角餘光瞧見了金光一閃，隨後……瞪大眼睛，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他怔怔地垂眼看了看胸口上多出的黃金蛇劍把。
「你……」口中不斷冒出的猩紅血泡讓他無法出聲。
砰地一聲，奧柏倫親王沒多久就重重地倒下。
過了好一會兒，格林才走過去拔出了插在奧柏倫親王胸口的「毒蛇」短劍。
然後，他把沾滿鮮紅的它……握在了提利昂的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