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父子與家族
提利昂看向了泰溫公爵，他和藹的老父親依然硬朗，嚴峻的神情中，甚至還透出幾分英氣。
他又隨意地打量著房間內的各種擺設，這裡曾是……他的書房。
泰溫公爵的聲音響起：「你給我坐下。」
「遵命。」
提利昂聳聳肩，一瘸一拐走到椅子旁邊，笨拙地爬了上去。泰溫公爵看著侏儒兒子動作「滑稽」地在椅子上坐好，他皺了皺眉。
提利昂在椅子上動了動身子，抿嘴一笑，道：「我的腿太短，很抱歉，讓您久等了。」
泰溫公爵無視了提利昂的打趣，道：「提利昂，身為御前會議的財政大臣，你應該在旁邊的政務廳處理積壓的政務。」
說完，他抽出一張空白的羊皮紙鋪在身前的桌上，拿起鵝毛筆沾了沾墨水。
「我有幾封重要信件要寫。」他手中鵝毛筆開始揮動。
提利昂很明白父親的意思，若是沒有其它事，侏儒兒子可以滾了。倘若是換做是詹姆……他就算沒有事，也可以在父親的書房隨意玩耍，從小就是這樣。
小時候他也曾模仿過詹姆的舉動，但……想到這裡，提利昂的眼底溢出悲傷之色，但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沙沙沙沙，靜靜的書房裡只有筆尖在紙上划過的細微聲響。
他的父親還是老樣子，結實的金色鬍鬚掩蓋了他的下顎，襯托出一張嚴厲的臉、一個禿頭和一張緊閉的嘴。
他的目光微動，瞥了眼掛在父親脖子上的首相項鍊，那件金光閃閃的東西曾屬於他。
提利昂開口道：「這個項鍊戴在您身上很好看。」
泰溫公爵手中的鵝毛筆不停，他又道：「嗯，跟戴在我身上一樣好看。」
和藹的父親仍是不理會自己，提利昂頓了頓，咧嘴：「泰溫大人，您喜歡您的新職位嗎？」
沙沙沙，泰溫公爵抬眼瞥了提利昂一眼，邊寫著，平靜地問：「喜歡？」
「是的。」
提利昂攤攤手，道：「當初，我可是開心得睡不著。」
泰溫公爵輕嗤了一聲，道：「很開心？所以你利用首相之位養了一個女支女嗎？」
聞言，提利昂的臉色僵了一瞬，他以誠懇的語氣道：「睿智的凱岩城公爵怎麼可以輕易聽信瑟曦的讒言（第240章）？」
他的唇角勾起：「別相信瑟曦的舌頭，我利用的是兜子裡的金龍。」
泰溫公爵手中的鵝毛筆微頓了下，他抬眼看了下笑眯眯的提利昂，一邊寫著，一邊說道：「我讓你有了輔佐國王的榮光，我還給了你真正的權力，你卻選擇和以前一樣……迷戀女支女？」
迷戀？提利昂的眼睛不易察覺地顫動，他懷疑泰溫公爵或許已經知曉了什麼。
他撓了撓臉，像是毫不在意似地打趣：「我只是偶爾跟她們喝一杯……嗯，辦完了正事之後。」
泰溫公爵擰了擰眉頭，道：「告訴我，你找我的目的。」
提利昂攤開雙手，道：「剛打完仗醒來就被趕去奔流城的乖巧兒子（第258章）……他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君臨，難道不應該先問候一下親愛的父親嗎？」
「你的問候我收到了。」泰溫公爵放下鵝毛筆，低頭檢查著信件上寫好的內容。
提利昂在椅子上動了動，道：「我還想……順便問下，您為何把我放在財政大臣的椅子上？您應該知曉，我擅長的是享受財富，而不是打理財富。」
放好寫好的信件，泰溫公爵靠在椅背，他凝視了會兒提利昂，道：「這是我對伱的獎賞。」
「哈啊……」
提利昂的上身前傾，道：「這是獎賞？我可沒有本事解決幾百萬金龍的王室債務，您打算賣掉一個侏儒來抵債？」
從提利昂進來開始，泰溫公爵的聲音仿佛沒有情緒的起伏：「你是蘭尼斯特。還有，這裡是首相書房，不要開蹩腳的玩笑。」
提利昂也靠在了椅背，一雙短腿疊放，道：「我昨晚聽到了個好消息，我的好堂弟……藍賽爾被冊封為了戴瑞城伯爵。」
提利昂坐姿太過隨意，泰溫公爵臉上閃過不悅的神色。
他問：「你在羨慕他？很好，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領地？城堡？」
他想要什麼……提利昂暗暗吸口氣，露出勉強的微笑：「公爵大人，說一句謝謝，會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泰溫公爵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提利昂，道：「猴子和雜耍的才需要其他人的掌聲，還有伊里斯二世。你是蘭尼斯特，你認為我每次為蘭尼斯特家族貢獻後，應該要求你們為我鼓掌嗎？」
停頓了下，他接著道：「與史坦尼斯作戰時，你指揮得很好，我承認你在其中的貢獻，也沒有人否定你所扮演的角色。」
「我所扮演的角色？」
泰溫公爵的用詞讓提利昂心下十分冒火：「照我看來，正是我一人拯救了這座該死的君臨城。」
「不對。」
泰溫公爵仍舊是平靜的語氣：「大家公認是我對史坦尼斯軍隊的突襲扭轉了戰局，提利爾家的軍隊也打得很出色。我聽聞摧毀拜拉席恩艦隊的野火還是你從瑟曦那裡得到的情報。」
提利昂的聲音裡帶著無法壓抑的氣憤：「哈啊，我做的只是修剪鼻毛的事情，對嗎？」
泰溫公爵微微搖頭：「攔江鐵索是個好主意，它替我們鎖定了勝局。你就想聽我說這個？還有，我還應當感謝你救出了詹姆……爵士？」
提及詹姆名字的時候，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拳頭微微一緊。
提利昂終於從父親口中聽到了感謝，他卻覺得聽起來更像是嘲諷。
他心下忽然湧起莫名的委屈，他的眼眶不禁微微發燙。
泰溫公爵的聲音響起：「還有另一個感謝，你把魔山的頭顱送去陽戟城，為蘭尼斯特家族與馬泰爾家族的同盟打下了基礎？」
提利昂吸了吸他的黃金鼻，還是提醒父親：「除了聯姻，御前會議的席位對馬泰爾親王有著很大的吸引力。」
泰溫公爵微微點頭：「不錯，我會仔細考慮。那麼，如果沒別的事……」
提利昂呼了口氣，道：「是的，你告訴過我，你有幾封重要信件要寫。」
他爬下椅子，欠欠身，向房門的方向邁一步，卻又停了下來。
提利昂閉上眼睛，緩了緩，轉向他的父親。
他開口道：「您剛才問我……想要什麼？那好，我就告訴您，我想要我的合法權利，我要凱岩城。」
泰溫公爵的眼睛從信件上離開，看向提利昂，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頓了頓，他問：「那你的兄長怎麼辦？」
提利昂回道：「詹姆是你的長子及你的繼承人，但他卻成了御林鐵衛，禁止結婚和繼承。詹姆從披上白袍那天起，就已經放棄了對凱岩城的繼承權，只是你從不肯承認。過去的事我們不提，現在我想要您當著西境領主的面宣布我是凱岩城的繼承人。」
「你想要凱岩城？」泰溫公爵淡綠眼睛裡的金黃瞳仁就像融化一般發出光芒，卻不帶絲毫情感。
提利昂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回道：「父親，我也是你的兒子，按照七國的繼承法理，我是合法的繼承者。」
凝視了會兒侏儒，泰溫公爵的聲音里壓著怒火：「我將會為你找一個更符合你身份的宅邸，作為你卓越貢獻的另一個獎賞。當時機成熟的時候，你將得到一個能更好地為蘭尼斯特貢獻的職務。而且，如果你能為蘭尼斯特忠心服侍的話，你將會被賜予一個配得上你身份的妻子。」
他的胸膛起伏了下，冷冷地宣布道：「就算我的屍體被蛆蠶食，我也不會讓你繼承凱岩城。」
父親的言語……鋒利且充滿毒素。或許，在開口之前他就知道了答案。
明知自己不會喜歡父親的回答，提利昂強迫自己問：「為什麼？」
泰溫公爵猛然提高聲音：「為什麼？你還敢問為什麼？」
他怒聲道：「你的降生害死了你母親，你是個可恥的怪胎！」
「你的心中裝滿妒忌、充斥著惡意，你淫慾纏身，盡耍小聰明。」
「七國的律法讓你冠我的姓氏、穿我的衣服，因為我無法證明你不是我的種。」
「為了教導我謙遜之道，諸神迫使我目睹你佩著雄獅紋章四處蹣跚招搖，那可是我父親的紋章，我祖父的紋章，蘭尼斯特家族的紋章！」
最後，泰溫公爵緊咬著牙齒道：「但無論諸神還是律法都不能強迫我把凱岩城交給你，成為你的女支院，讓蘭尼斯特家族蒙羞！」
一陣凝重的沉默後，提利昂別過頭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你可以離開了。」
泰溫公爵從椅子上站起來，高高俯瞰著侏儒兒子，道：「不要再提凱岩城的繼承權。」
提利昂看了眼泰溫公爵，便朝著門口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
「對了，還有……」
泰溫公爵忽然叫住了他，提利昂雖然很想儘快逃離這裡，但不得不停下自己的腳步。
「瑟曦告訴我，你為了一個女支女威脅過她（第240章）。」
老獅子的聲音如同寒冰：「告訴我，她說謊了嗎？」
他的好姐姐並沒有說謊，提利昂無法否認這點，但為了雪伊的安全，他不能承認這件事……若是承認了，泰溫大人絕不會放過她，就像當年的泰莎……
他強撐著，他不允許自己說話時帶一絲哭腔：「你教導過我，成功的威脅比直接的打擊更有效。我在代理首相的期間，你的好女兒……實在是太不乖巧了，我是不得不這樣做。」
停頓了下，他咧嘴：「或許，你也很理解我的為難。」
提利昂離開沒多久，凱馮·蘭尼斯特進入了首相書房。
凱馮爵士來到桌前，剛要準備稟報重要的政務，泰溫公爵卻指了指提利昂之前坐過的那把椅子，打斷道：「凱馮，你先坐下。」
凱馮爵士疑惑地看了眼兄長，落座後，道：「泰溫公爵，我在樓梯那裡見到了提利昂，他的狀態似乎不太好。」
泰溫公爵直接忽略了凱馮爵士口中提及的那個侏儒兒子，道：「我要跟你談談詹姆的事情，凱馮。」
凱馮爵士恭敬地坐在那裡，泰溫公爵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又道：「算了，我們先處理政務吧。凱馮，你先跟我說說……」
老獅子的眼中閃過一道銳利，提利昂……繼承權……詹姆是覺得凱岩城不缺繼承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