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獵人與獵物5
王座廳，御前會議。
溫暖的陽光透過狹窄高窗遍灑地面。龍頭曾經高懸於此，如今被描繪狩獵情景的掛毯織錦所覆蓋。
「我們是否應該專門安排一些人清理一下滿大街的糞便……」
「哈啊，我可沒本事再變出金龍……」
「或許可以交給金袍子清理……」
「治安還是問題……」
「總主教……」
…………
艾德·史塔克端坐於國王之手的位置，他依然是嚴肅的面容，但目光有些空洞。
勞勃為艾德舉辦的比武大會盛大空前，因此繁雜的事務也是沒完沒了，他已經聽不進去御前大臣們討論的內容了。
瓊恩·艾林為什麼要調查勞勃的私生子呢？
勞勃的私生子遍及維斯特洛，但他曾公開承認過的只有一個和布蘭（艾德的次子）年紀相仿的私生子，那個男孩的母親是貴族，現在交由藍禮公爵的風息堡代理城主收養。
艾德公爵也記得勞勃的第一個孩子，是勞勃還在谷地時有的私生女兒，小女孩很可愛，年輕的勞勃即便早就對孩子的母親失去了興趣，卻對她寵愛有加，那陣子天天去逗女兒玩……而且不論艾德願意與否，每每都被勞勃抓去作伴。
艾德又想到了妹妹萊安娜。
他們的父親把她許配給勞勃的那個晚上，萊安娜在臨冬城對他說：我聽說他在谷地跟一個女孩生了孩子。
艾德自己便抱過那嬰孩，實在無法否認她的話，況且他又不願欺騙妹妹，便向她保證不論勞勃在婚約之前幹過什麼風流事，都無足輕重，因為他是個情感真誠的好人，肯定會全心全意地愛著她。
萊安娜露出了艾德看不懂的神色，她說：我最親愛的奈德，愛情誠然可貴，卻終究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本性……勞勃永不會安於一室。
他仍然記憶猶新，現在想來萊安娜早就不滿意父親安排的婚姻對象。
艾德公爵暗嘆口氣，對於勞勃到處留種的行徑，想必瑟曦·蘭尼斯特也不會感到高興。
思前想後，艾德公爵仍是一頭霧水，或許格林審問完修夫後，能帶來些好消息。
艾德公爵覺得頭都脹了，瓊恩·艾林找勞勃的私生子做什麼？到底什麼事值得他連命都賠上？
御前大臣們在相互調侃，艾德公爵忍不住微微皺眉。
艾德公爵聽了一會兒，果然……他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改變現況，也許史坦尼斯回到御前會議能讓這裡變得莊重一些吧。
艾德公爵第一次參加御前會議時就想著儘快把史坦尼斯叫回來輔佐他，所以第二天就向龍石島發出了信鴉，信中艾德公爵禮貌地邀請史坦尼斯公爵回到御前會議，但至今都沒有回音。
他站起了身子，道：「諸位大人，就到此為止。」
說完，艾德公爵大步離開了王座廳。
…………
快到首相塔的時候，艾德公爵發現了似乎在等著自己的藍禮·拜拉席恩。
艾德公爵在今天的御前會議沒有見到藍禮，培提爾半開玩笑地告訴他，法務大臣經常缺席御前會議，這是兩位拜拉席恩兄弟唯一相像的地方。
藍禮態度友善又笑口常開，艾德公爵其實很喜歡長相酷似勞勃的風息堡公爵。
艾德公爵期望身為法務大臣的藍禮能夠多用心於王國政務，幫助勞勃和艾德治理王國，他打算過段時間找藍禮好好聊聊。
藍禮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道：「奈德。」
藍禮公爵先是閒聊了幾句，忽道：「奈德，你看看她是誰？
藍禮公爵向艾德公爵展示一個精雕細琢的黃金玫瑰墜子，裡面有張密爾畫風的鮮活肖像，畫中人是個生著雌鹿般的眼睛和一頭柔軟棕發的可愛少女。
「她不是……」
艾德公爵認出了畫中少女，正是在臨近君臨的時候見到過的瑪格麗·提利爾，他對瑪格麗算是印象深刻，她是個既漂亮又聰明的姑娘，他希望……艾德公爵想到迷上練劍的小女兒，貌似很難實現了……也許再大點就好了。
藍禮公爵的眼睛亮了一下，聲音帶著些許興奮：「您認出是誰了嗎？」
艾德公爵微點下頜：「是的，她不是高庭公爵的女兒嗎？」
藍禮公爵愣了一下，才道：「奈德，你們見過？」
頓了頓，艾德公爵開口道：「我在君臨見過一面。」
藍禮公爵的瞳孔伸縮，抬手把墜子的畫像朝向了艾德公爵，道：「奈德，看到她的時候有沒有讓您想起一個人？」
艾德公爵又看了眼畫中少女，微微搖頭。
藍禮公爵的俊臉上出現了難以掩藏的失望，他又道：「奈德，你沒覺得瑪格麗長得像你的妹妹嗎？」
「萊安娜？」
藍禮公爵盯著艾德公爵點點頭。
艾德公爵搖頭否認：「她們兩人並不相似……」
艾德公爵雖疑惑藍禮公爵為什麼會覺得瑪格麗長得像自己的妹妹，但沒有表露什麼，他很信任勞勃的弟弟。
「你見過我的小女兒，艾莉亞很像萊安娜。」
藍禮公爵當時見到艾莉亞的時候，並未對那個小女孩過多留意，只記得像個假小子。
艾德公爵的品格值得信任，藍禮公爵已經確認了答案，他掌握的情報有誤。
藍禮公爵聳聳肩，道：「看來是我想錯了，我還以為能讓勞勃和你驚喜一下呢。」
艾德公爵伸手拍了拍藍禮的臂膀，道：「藍禮，在你兄長的心裡萊安娜從未離開，我也一樣。」
他又道：「不過，感謝你的好意。」
…………
首相塔。
艾德公爵準備上樓的時候，見到艾莉亞·史塔克單腳站在螺旋梯上，兩手不斷揮舞保持平衡，粗糙的石地面磨破了她的小腳丫。
艾德公爵停下了腳步，語氣有些無奈地道：「艾莉亞，你這是在做什麼？」
自己的小女兒總會不斷地送他「驚喜」。
艾莉亞瞥了眼父親，小臉上浮現了興奮的笑容：「西利歐說水舞者可以用一隻腳趾站好幾個小時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兩手在空中拚命揮舞，以保持平衡。
艾德公爵忍俊不禁，他和女兒打趣道：「哪只腳趾頭？」
艾莉亞氣呼呼地答道：「隨便哪一隻都可以。」
說完，她從右腳跳到左腳，顫巍巍地來回晃動，最後才重新找到平衡。
艾德公爵笑了笑，又無奈地道：「艾莉亞，你不能換個地方玩嗎？那個位置又高又陡，跌下去可不好玩。」
艾莉亞的兩個小腮幫鼓起，生氣道：「父親，這屬於劍技的一部分！」
「而且……」
她放下腳，兩腿站立，接著道：「西利歐說水舞者絕不會跌倒。」
艾莉亞的眼珠一轉，歪著頭道：「父親，如果我的劍技像西利歐一樣厲害，我能當騎士嗎？」
沒等艾德公爵回答，艾莉亞又道：「我還想當領主。」
艾德公爵走上前，他的大手輕拍了拍女兒的頭頂，開口道：「艾莉亞……我的女兒，你會嫁給某個領主，管理他的城堡，你的兒子們則會當上騎士或領主。」
艾莉亞臉色一變：「不要，珊莎才會那樣！」
她的小臉別到一邊，抬起了右腳，繼續練習單腳平衡。
艾德公爵看著不想再理會自己的小女兒，暗嘆口氣，抬腳上了樓梯。
…………
…………
厄斯索斯，勘特斯城邦附近。
丹妮莉絲騎在馬上遙望了會兒，道：「喬拉爵士，這些傭兵團能攻下勘特斯城嗎？」
喬拉·莫爾蒙看了眼丹妮莉絲，道：「公主殿下，勘特斯的守軍雖然依託城牆保護，但據我所知他們的兵士已經不多了，如果沒有援軍，早晚會被攻破。」
丹妮莉絲收回了目光，扯了下韁繩，讓馬匹轉向。
「我們回去吧。」
眾人紛紛調轉馬匹的方向。
一陣風吹來，捲起了大量塵土，丹妮莉絲眯了眯眼睛，拉起披風擋住了口鼻。
騎行了一會兒，丹妮莉絲拉了拉韁繩，降下了馬匹的速度，她朝著喬拉開口道：「爵士，攻城的傷亡很大。」
喬拉爵士點點頭，道：「是的，公主殿下。」
丹妮莉絲側過頭看向了喬拉，正色道：「喬拉爵士，我很感謝你帶我觀看攻城的場面……」
頓了頓，她接著道：「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坦誠回答。」
喬拉看了眼丹妮莉絲，微垂眼眸，撫胸道：「喬拉·莫爾蒙，隨時為您效勞。」
丹妮莉絲盯著喬拉開口道：「我聽聞維斯特洛到處都是防衛堅固的城堡，我哥哥能靠一萬兵馬橫掃七國嗎？」
見識到攻城戰的慘烈，雖然丹妮莉絲不懂兵事，但她隱隱擔憂韋賽里斯的安危，這種感覺突如其來。
喬拉猶豫了一下，道：「丹妮莉絲公主，請恕我直言，韋賽里斯陛下不懂兵事，在我看來給他一萬把掃把，他也沒法把一座馬廄打掃乾淨。」
丹妮莉絲也認同這一點，她哥哥的確沒有受過這方面的教導，他天天別在腰間的那把長劍，只不過是展現國王威嚴的裝飾品。
丹妮莉絲沒有露出異樣，繼續問道：「那如果不是韋賽里斯呢？如果換個人……換個更強的人領軍呢？一萬兵馬足夠征服七國嗎？」
喬拉頓了許久才答道：「公主殿下，七國的兵士會躲在盾牌圍成的牆壁或是削尖的木樁做成的工事後面，一萬兵馬攻不下幾座城堡。除非……」
丹妮莉絲的眉毛一挑，道：「除非什麼？」
喬拉恭聲道：「除非簒奪者勞勃愚蠢到選擇正面決戰，運氣好的話可能一戰而定。」
丹妮莉絲眨了下眼睛，道：「勞勃是這樣的人嗎？我的意思是，他愚蠢嗎？」
喬拉點點頭，他緩緩地道：「勞勃這個人驍勇善戰，喜歡與敵人當面對決，如果坦格利安的軍隊殺回七國，按照他的個性，的確很大可能會主動帶出軍隊決一死戰。」
思索了一下，他又道：「但勞勃身邊有很多人，哈，這些人就像伴奏的笛手，而他們決不會如此行事，比如他弟弟史坦尼斯和艾德·史塔克……」
說著，他啐了口唾沫，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火。
丹妮莉絲的紫眸微動，道：「喬拉爵士，你好像很討厭這個史塔克。」
喬拉爵士的面容苦澀：「史塔克奪走了我深愛的一切，只為了區區幾個偷獵人渣和他寶貴的榮譽。」
從喬拉的言語，丹妮莉絲感覺得到回憶依舊折磨著他。
她安慰道：「喬拉爵士，你失去的東西，坦格利安會幫你找回來的。」
喬拉的眼眸顫動，他朝著丹妮莉絲頷首致謝。
…………
…………
傍晚，首相塔餐廳。
砰地一聲，蒙頓·維水把一盆肉放置在了瓊恩·雪諾的前面。
他憨憨地道：「瓊恩，我烤的，多吃點。」
瓊恩看了看滿滿一盆的肉，他無奈地笑道：「蒙頓，我可沒有這麼大的食量……不過，謝謝你的烤肉。」
蒙頓嘿嘿一笑，殷勤道：「嘗嘗。」
瓊恩笑著抓起一塊兒烤肉放進了嘴裡咀嚼，誇讚道：「你的手藝很棒！」
蒙頓又倒了一杯酒，推給了瓊恩。
瓊恩嘆氣道：「蒙頓，你讓我很不自在，說吧，到底什麼事？」
或許是因為兩人的身份都是私生子，有著很多相似的經歷，他和蒙頓一開始就感覺聊得來……當然，不僅僅是這個原因，他很喜歡憨憨的蒙頓。
蒙頓是瓊恩來到君臨之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在他心中兩人如同手足。羅柏、布蘭、瑞肯都是父親的孩子，他也依然愛著他們，但由於凱特琳夫人的關係，瓊恩知道自己終究不是他們的一分子。
臨冬城的灰牆或許仍令瓊恩魂牽夢縈，但他知曉自己已經永遠離開了那個最熟悉的地方。
瓊恩·雪諾跟隨父親來到了君臨，他將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開始全新的生活。
…………
蒙頓憨聲道：「瓊恩，比武大賽明天就開始了，我打算報名團體近身戰。」
瓊恩疑惑地道：「你怎麼不報名騎槍比賽？」
蒙頓搖搖大頭：「我不會騎槍，我只會盾和錘子。」
瓊恩似乎才反應過來，他看向了蒙頓：「你難道是要拉著我一起報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