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格林的話術
壁爐中火焰搖曳，不時發出清脆聲響。
奧蓮娜夫人的身材又瘦又小，她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可以洞察人心。
眼前的老太太很擅長給人製造壓力。
聽到奧蓮娜的話語後，格林面色不變，只是拿起酒杯緩緩地晃了晃。
「尊敬的奧利安娜夫人，您是要提醒我注意安全嗎？」
抿了一口青亭島金色葡萄酒，他接著道：「嗯……君臨的女性已經全都恨上我了，洛拉斯爵士深受女性的愛戴。」
說完，格林瞥了眼貌似在瞪著自己的瑪格麗·提利爾。
小玫瑰為什麼瞪我？格林心下雖熱疑惑，卻裝作沒有發現，他是個心胸寬廣的人。
瑪格麗為什麼瞪格林？格林的表面舉止有禮有節，但她感覺得到格林對待祖母的態度有些敷衍，缺少了應有的尊敬。
難道真像他上次說得那樣，格林伯爵的眼裡只有王后和王后以外的人？
如果真是事實，紅堡也好，君臨也罷，怎麼可能容得下格林伯爵？！
瑪格麗臉上的笑意變得溫和，她是一名很有耐心的觀察者。
…………
滿臉皺紋的奧利安娜夫人笑著道：「格林，你是個風趣的人，老太婆我很久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有趣的年輕人了。」
頓了頓，格林微微搖頭：「感謝您的盛讚，我總感覺紅堡缺少了一份風趣，我正在學習。」
奧蓮娜直言道：「我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情，紅堡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勾當。」
格林領主一向坦誠：「瑟曦王后不太喜愛勞勃陛下的幼弟，今天剛到梅葛塔恰巧知道了這件事，我是王后的首席事務官，所以被瑟曦王后委以重任。」
瑪格麗的玫瑰色嘴唇張了又合，思索了一下並沒有開口說話。
奧蓮娜的語氣帶著些許嘲諷：「難得尊貴的王后和老太婆一樣不喜歡花枝招展的公爵大人，這可真是難得且稀奇。」
格林的眼眸一動，面容疑惑地隨口道：「這是好事。」
瑪格麗這時候開口道：「祖母，藍禮公爵既勇敢又溫柔，非常受人愛戴。」
奧蓮娜嘲諷道：「他知道如何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他懂得什麼樣的微笑能贏得他人的好感，藍禮總在拙劣地模仿他的國王哥哥。」
瑪格麗無奈地道：「祖母……」
格林忍不住發笑：「奧蓮娜夫人，您的慧眼如炬！」
格林的言語倒是讓餐桌上的氣氛僵了那麼一瞬。
瑪格麗的反應很快：「格林伯爵，藍禮公爵的身份尊貴，我們……」
她看了眼一臉不在乎的祖母和格林，無奈地繼續道：「不可輕言冒犯。」
格林聳聳肩：「這裡還有別的耳朵嗎？瑪格麗小姐，我們是自己人。」
瑪格麗的眼角微抽，不再言語而是把美目轉向了坐在首位的祖母。
奧蓮娜的眼睛深陷，聲音略微提高：「小格林，很好！我們有很多的共識，這會令我們的談話越來越愉快。」
格林眉眼含笑，朝著奧蓮娜微微點頭。
停頓了一會兒，奧蓮娜忽道：「聽聞你很崇拜我那蠢兒子？」
格林毫不猶豫地開口回答：「奧蓮娜夫人，我個人一向非常尊敬梅斯公爵，我雖只是小小的領主，但也知曉治理領地困難重重，何況是大大的河灣地，上次有幸見識到了河灣地的繁榮，梅斯公爵的成就實在令人嚮往。」
瑪格麗動了動嘴唇，她的目光一動與祖母對視。
瑪格麗：祖母，你看他！
奧蓮娜默默地收回視線，盯了會兒格林，開口道：「你有一個靈活的舌頭，而且還很香甜，怪不得我們的高庭公爵那麼喜愛你。
有些消息你肯定知道的比我清楚，我已是半聾的老太婆……御前的情報總管向我們透露了一些情報，那傢伙似乎以為金玫瑰該為這點情報感謝他。
每個人都有被人所知或是尚未被人所知的所求！如果照實說，在我看來，瓦里斯作為男人最有用的部位都給切掉了，除了權勢上的野心，還有什麼東西能給他帶來歡愉呢？」
「您目光如炬。」
「祖母……」
奧蓮娜毫不在意地開口道：「我比你們還小的時候就知道，君臨城的每一塊兒石頭都長著耳朵。高庭的花叢里，同樣有不少蜘蛛，只要遵守規矩，我都會放它們一馬，但若敢礙事，立即踩死。」
格林一動不動，閉了會兒眼睛。
他睜開了眼睛後，看向了瑪格麗，道：「瑪格麗小姐，不要擔憂，至少這間餐廳沒有隱藏的耳朵。」
瑪格麗笑容得體，禮貌地致謝：「格林伯爵，你很細心，也很周到。」
金玫瑰的豪宅，怎麼會有未經允許的他人耳目。
瑪格麗桌下的小拳攥緊了一下。
格林又道：「我在聖堂的時候，與幾位交好的御前大臣討論過新首相的問題，大家都覺得臨冬城公爵將會被勞勃國王任命為國王之手，那個時候瓦里斯大人也在場。」
奧蓮娜輕哼了一聲，深邃的目光凝視格林：「充斥著欺騙與詭計的紅堡……老太婆很想知道你們接下來打算如何做？」
格林的眉毛一挑：「夫人，您似乎意有所指？」
奧蓮娜的語氣隱隱帶著怒氣：「那位蘭尼斯特王后，是打算食言嗎？」
格林攤了下手：「蘭尼斯特從不食言，瑟曦王后可是親自在御前會議推舉了梅斯公爵為首相備選，還在御前會議確立梅斯公爵以首相備選的身份暫時擔任前首相顧問，輔助前首相處理王國政務。」
嘆口氣，格林繼續道：「我想這些事情您肯定已經知曉，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只是……」
格林搖了搖頭，面容浮現一絲哀傷。
瑪格麗輕瞥了眼緊盯著格林的祖母，開口道：「格林伯爵，雖然出現了意外，但我們希望有始有終。」
格林臉色嚴肅地點點頭：「瑪格麗小姐，我很認同您的觀點，一件事情自然要有始有終。但是……」
聽到這裡，瑪格麗回想起高庭晚宴中格林逗得父親開懷大笑的那句話，他說……但是之前的言語毫無意義。
那個時候瑪格麗就在附近，她聽得很清楚，而且印象深刻。
格林繼續道：「老公爵去世後，瑟曦王后已經失去了一部分興致。」
瑪格麗追問：「一部分？還請坦誠直言，格林伯爵。」
「瑪格麗小姐，看到臨冬城公爵的名字出現在首相被選者名單里的時候，其實大家的心裡都有了答案，十幾年前鐵王座下發生的事情，我們仍然記憶猶新，某種方面來說奔狼和雄鹿的關係牢不可破，我們必須要承認這一點。」
瑪格麗聽完格林的回答後一時無言。
滿臉褶皺的奧利安娜夫人忽道：「小傢伙，聽說你很喜歡河灣地的穀子？」
格林的眼眸微動，先是看了眼瑪格麗，才開口道：「是的，夫人！我的領地還在打仗，我的三萬兵士每天都在消耗大量的糧食。」
格林領主一向坦誠，克萊勃領地現有三萬多領民，對於他來說每個領民都是克萊勃的兵士。
聽到三萬兵士的時候，奧蓮娜的瞳孔不易擦覺地縮了一下。
奧蓮娜似乎在嘲諷：「老太太的耳朵不好，但是金玫瑰的耳朵不聾，你已經收復了家族的舊地，戰爭本可以停止，你這是要把整個蟹爪半島吞進肚子裡嗎？」
格林糾正道：「奧利安娜夫人，我不得不解釋一下，克萊勃先祖曾經統治過蟹爪半島，我只是在恢復克萊勃家族失去的蟹爪半島統治權。」
瑪格麗的一隻眉毛挑起。
瑪格麗為了了解格林，她抽空查閱過不少記載蟹爪半島歷史的書籍。
蟹爪半島的文明一直很落後，加上在維斯特洛很少受到關注，所以記載的內容極為稀少。
傳說中為混亂的蟹爪半島帶來過短暫和平的克勞倫斯·克萊勃……他能單手拔起一棵松樹，扔出半里地……瑪格麗當時看到這些內容的時候很懷疑記載的真實性。
現在，這個「故事」被格林堂而皇之地拿來作為克萊勃家族對蟹爪半島統治權的合法性。
也許這就是格林口中蟹爪半島的特殊性之一？
但瑪格麗看到更多的則是權力遊戲中的某種強權手段。
…………
「有實力的前提下，有個說得過去的藉口即可，這就是統治權。都已經幾百年了，有些頑固又討厭的傢伙還在覺得金玫瑰對河灣地的統治權有些站不住腳，但那又如何？河灣地在生生不息的金玫瑰統治下欣欣向榮！」
說完，奧蓮娜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和藹：「孩子，有需求是好事情，這比我們碌碌無為的野豬公爵那樣無所事事好很多。來吧，我們先把善變的蘭尼斯特女人扔到一邊，我更想聽聽你的建言，老太婆最喜歡充滿了活力的年輕人。」
「善變」這根刺扎在了荊棘女王的身上，格林心下比較中意奧蓮娜對瑟曦的評價。
沉默了一會兒，格林開口道：「我現在很擔憂艾德公爵的安全，我聽聞頸澤是他們的必經之路，那片地域是浸泡在腐沼之中濃密樹叢，走出那裡起碼要十幾天的時間。」
瑪格麗頓時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她面上不顯，但心驚于格林言語裡暗含的深意。
沒等瑪格麗整理好心緒，又聽見格林道：「但是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梅斯公爵，勞勃國王是一位不喜歡聽勸的人，因為無敵戰錘才是他的道理，我們只能請求諸神保佑，讓艾德公爵順利抵達君臨。」
又是但是，瑪格麗桌子底下的拳頭再次攥緊。
奧蓮娜凝視著格林，緩緩地點頭：「提出了問題，又否定了問題，我知道你在述說大部分人都不喜歡聽的實情，老太婆有承受能力，你繼續說吧。」
格林頷首，接著道：「北境人不善於處理複雜的局面，七國中沒有比君臨更複雜的地方，過不了多久，疲於應付的艾德公爵很快會意識到他需要一位可靠的盟友。」
「盟友？」
格林的雙手攤開：「夫人，這很容易！您只要把高庭之光送去臨冬城，奔狼與金玫瑰的盟友關係將會牢不可破！
臨冬城的繼承人是北境與河間地的相結合，傳聞羅柏·史塔克繼承了徒利家族的紅髮和藍眼，血脈足夠高貴。
聯姻一成，勞勃陛下也會信重梅斯公爵，他會把王國放心地交給兩位公爵治理！從此之後，君臨玫瑰，永不凋謝！」
格林的話音落下，廳內陡然一靜。
瑪格麗睜大了一雙美目，雖然在掩飾，但臉上不可思議的神情掩飾不住。
格林描繪的畫面太過美麗，玫瑰開滿君臨的場景仿佛近在眼前，瑪格麗忍不住轉過小臉看向了她的祖母。
奧蓮娜保持著沉默，瑪格麗只是看著她並未出言打擾。
過了一會兒，奧蓮娜的目光銳利，她緩緩地開口道：「格林伯爵，為什麼不是把史塔克的姑娘嫁去溫暖的高庭？」
格林聳聳肩：「答案顯而易見，奧蓮娜夫人。」
奧蓮娜轉向了瑪格麗：「瑪格麗，你最聰明，你告訴半聾的祖母。」
瑪格麗眨了眨眼睛，思索著開口道：「珊莎·史塔克小姐……喬佛里王子……史塔克會與王室聯姻？」
「我的孫女，把手伸給祖母。」
奧蓮娜爬滿了皺紋的雙手抓住了瑪格麗伸過來的手：「提利爾家總算有個聰明的人。」
說完，奧蓮娜欣慰地拍了拍瑪格麗的手背。
見到腦子靈活的別家年輕人，就會讓她不免擔憂提利爾家的未來，只有從小聰慧的瑪格麗才能安慰到荊棘女王的心靈。
格林臉上掛著一抹微笑，也跟著誇讚道：「瑪格麗小姐，我是通過紅堡的相熟之人才打探到了一些事情，您卻能通過短短几句話，便能很快地推斷出答案，您不愧為河灣地之光。」
瑪格麗看向了一臉真誠的格林，突然覺得她的小拳頭髮癢。
奧蓮娜面容慈愛，她又拍了拍瑪格麗的手背。
奧蓮娜放下了孫女的手，朝著格林道：「說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這個老太婆現在還真有些好奇了，蟹爪半島的伯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