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白港的抉擇
自建城以來，白港就成為了北境最大的港口與最大的城市，河灣的曼德勒家族帶來的不只有他們的七神信仰，南方更加先進的技術與思維也一併傳入了荒蠻的北方，正是靠著這些，曼德勒家族才能在遍布先民的北境站穩腳跟。
而在東方遠征之後，白港也更加繁榮，加入東方遠徵選擇讓曼德勒家族在東方獲取了大量土地和政治資本，也為白港開拓了一個更加廣袤的市場；東方的商品絡繹不絕的進入白港，繼而輸入到整個北境，北境龐大的產出也不再局限於本地自產自銷，白港的的商船將它們運往東方七國，而其中貿易與稅費產生的利潤，可謂讓曼德勒賺得盆滿缽滿。
同時，隨著東方成為了北境多餘人口的去處，白港更是在人員往來流轉的大環境中猛賺一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蘊含著巨大的財富，就算他們不從事貿易，單就這一行為本身，也可以餵飽白港中的不少人了。
自然而然地，白港的繁榮也使得城市迎來了進一步的擴張，碼頭得以拓寬、居民區隨之增加，周邊地區也從繁榮的貿易中獲得了更多財富，整個地區都變得富裕了起來。而白港的富裕以及七神教在東方的成功也在北境產生了巨大影響，當北境人看著白港人手中的財富，聽著那些東方征戰的歌謠，不可避免地，他們對七神教也越發嚮往，開始皈依七神教或七神教的北方變種信仰——七神之心樹。
在這樣的背景下，隨著白港與眾不同的異質性迅速凸顯，北境諸侯們也漸漸孤立起了白港，當然，白港也不怕這些孤立，畢竟這些北境諸侯還得依靠白港的渠道來出口商品賺錢，再怎麼孤立，難道他們還能斷絕往來不成？
不過，同樣因為覬覦東方貿易的利潤，另一位河東諸侯波頓也下定決心要從中分上一杯羹，他們以維持同東方領地交流的原因重建了被北境之王毀滅了無數年的貿易港，這一行動獲得了不少北境諸侯支持。自然而然地，波頓的舉措導致了其與曼德勒家族的衝突，不過在史塔克公爵的調和下，雙方沒有撕破臉皮、只是持續著一些小摩擦，而史塔克家族看上去也滿意於封臣間力量的平衡，便沒有進一步干涉他們的行動。
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維斯特洛內戰的陰雲降臨了白港。
作為史塔克家族的忠實臣屬，曼德勒家族在戰爭一開始便積極響應，他們為史塔克提供了大量兵力與裝備，家族的年輕人也大批戴甲出征、為史塔克的奔狼旗而戰，哪怕在戰爭局勢對史塔克大為不利的情境下，他們也沒有放棄對封君的支持。
但在戰爭末期，那件奔流城中發生的慘劇極大地改變了曼德勒家族的態度，使得這個北境可謂最忠誠的家族，對主君的態度也開始急轉直下。
當狼魚的殘軍被困於奔流城後，部分憤怒的北境貴族將失敗的緣由歸咎於羅柏的妻子簡妮·維斯特林，這一方面是因為史塔克與維斯特林家族的聯姻使得河間最重要的盟友佛雷家族倒向鐵王座，另一方面則由於他們十分懷疑維斯特林家族的巫師血脈是催化少狼主做出不理智舉動的原因。
在奔流城中，這些貴族很快便找到了機會，他們發起突襲、屠戮了妖女和她的親人，並將這些人的遺骸扔進了三叉戟河。而對於封臣們的「譁變」，憤怒的羅柏公爵決心為他的愛人討回公道，他很快就下令處決了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員，很不幸，這其中就包括了威曼的長子、伯爵的繼承人。
慘劇之後，一切的性質都已改變，無論曼德勒曾經對史塔克多麼忠誠，繼承人無端被處死都是不能接受的。
於是，在隨後波頓家族的磨刀霍霍中，曼德勒罕見地選擇了中立、放棄派兵援助臨冬城，準備同其他北境諸侯一道圍觀這場爭位之戰的結局。
但是，不久後老公爵的回歸打破了這個僵局，曾經被認定已經死亡的艾德·史塔克帶著一支由東方北境移民組成的軍隊，渡過狹海返回了北境。
艾德的威望不是少狼主可以比擬的，哪怕他離開多年後也是如此。登港後，艾德與威曼伯爵在人魚宮中深談了很久，最終，白港對艾德開放了港口，讓他的大軍進入城市，同時，白港還拿出了很多資源給史塔克公爵。
不過，曼德勒作為封臣的義務也到此為止了，艾德·史塔克沒有在白港耽擱太久，他在當地招募了不少新兵，隨即便開拔返回臨冬城，開始主持與恐怖堡之間的對抗。
至於白港，它再次恢復了中立的狀態，但中立不意味著平靜：大量的北境人拖家帶口地來到了這座城市。
這番現象原因很簡單，那便是冬天到了，作為維斯特洛最靠北方的地方，北境對於長冬的到來是非常敏感的，冬季即將到來的消息往往能迅速傳遍整個北境。
若是放在東征以前，北境只能讓許多累贅般的人自求生路，幸運者能在南方重新開始，不幸者則埋於皚皚白雪；與之相比，現在的情形則不同了，在白港與東方建立了穩定的航路後，人們就可以通過白港前往北境在東方的殖民地，東方的土地更為溫暖，立業的選擇也更多，北境人自然更換了遷移方向，這也是東方七國眾多北境定居點的由來。
當下，白港的街道上已經擠滿了來自北境各地的人，濃厚的先民氣息與白港的安達爾文化碰撞了起來，讓這座城市分外熱鬧，大量船隻正滿載著新移民從碼頭上啟航，它們的目的地無一例外皆是東方的港口。
不過，當大量船隻向南航行時，卻有一支龐大的艦隊向北前往白港，這是一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而隨著它抵達白港，這座城市變得更加熱鬧與繁榮，而艦隊船帆上醒目的七芒星也讓市民們明白了何人是這支艦隊的領袖——東方攝政胡戈·托勒特。
。
「真是令人感慨，這個人人都想著前往更南方土地的時候，胡戈大人居然率領如此規模的艦隊北上應敵。」
威曼·曼德勒略有些辛苦地挪動了他的大屁股，伯爵雖然算不上追求養尊處優的貴族，可曼德勒家族血脈上的大體型本就是個負擔，年紀上來了尤其如此。
即便如此，很多時候曼德勒伯爵還是儘可能用自己的力量行走，比如現在，他就和瑪龍·曼德勒伯爵與次子——現在是長子了——文德爾·曼德勒走在一起。
在曼德勒伯爵的眼前，一支混雜著各種樣式船隻的艦隊正在入港，放眼望去桅杆宛如森林般密集，這支艦隊是如此壯闊，讓人想到曾經的東征艦隊和鐵王座大艦隊。
在白港引水船的指揮下，這支龐大的艦隊正在有序靠港，不過，由於白港港口肉眼可見的無法容納這樣一隻大艦隊，所以很多艦船在卸下了人員和物資之後，就掉頭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這是白港有史以來接待的最大一支艦隊，像曼德勒這種經驗老道的家族也免不了手忙腳亂，對面的組織度看起來也就那樣，所以不時會出現一些亂子，大大拖延了物資的運轉。
與這隻艦隊相比，白港這座北境最大城市都顯得像一座小海港，可見胡戈這次北上帶領了多麼龐大的隊伍。
「威曼，當這支艦隊開始集結時，我也沒想到胡戈大人準備了那麼久，居然是為了北上，再回想起這些年的許多布置，可能胡戈大人早早就為這次行動進行準備了。曾經許多旁人不理解的選擇，今日才現了真面目，這大概只有接受了七神神眷才能解釋。」
瑪龍伯爵闡述著他的看法，語氣中滿是對胡戈的讚美，這沒人感到奇怪，瑪龍伯爵在安達斯呆了那麼久，不是胡戈的人才更奇怪，這次也正是他向白港通報了胡戈艦隊北上的消息。
「講真，當初你渡海而來、告訴我胡戈大人即將北上時，我真以為自己是聽錯了。」威曼伯爵說到，回憶起那一刻的心情，他還是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在我們看來，胡戈大人如果發兵，多半是為了爭奪鐵王座，就算沒有，也更可能是攻擊史坦尼斯或者趕走海鷗鎮的小指頭，沒想到他的目標卻是北上對抗異鬼，以前我不明白胡戈大人為什麼給長城那麼多支援，現在算是明白了。」
「不過，要不是你帶來的那頭屍鬼，我也不會讓胡戈大人的軍隊進來。」
在這個親人互相廝殺、友鄰互相提防的時代，貿然讓外軍進入自家居城早已變成了一件愚蠢的事情。所以，若不是那隻無論如何戳刺都無法殺死的屍鬼，威曼伯爵根本不會讓胡戈進來。
至於那被捕獲的屍鬼，則來自於胡戈下達的命令。一直以來，胡戈都要求長城方面尋找機會抓一些屍鬼，他需要用這些東西來暫時終止全國的混亂，也需要用這鐵一般的證據為自己北上掃平障礙，只可惜異鬼似乎知道他的盤算，所以胡戈的目的一直沒有成功。
不過，這次異鬼大規模攻打長城給了捕屍人們機會，這些人立即抓住了一批屍鬼，接著連夜送到了南方、送到了胡戈的手中，然後胡戈就把這些屍鬼交給了他派向各方的使者。
胡戈知道，當歷史混沌為傳說後，在異鬼已經數千年沒有出現的維斯特洛，空談對抗異鬼的言論只會被當成傻子，所以他需要有能夠說服其他人的有力證據。
而異鬼的殭屍傀儡，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東西。
在白港，這東西就起到了重要作用，若不是那關在籠子裡供人展示的屍鬼，胡戈的艦隊還進不了白港呢。
瑪龍伯爵也是負責為白港展示屍鬼的使者，那屍鬼現在正在白港的大街上展覽，此時東西七國的其他城市也在發生差不多的事情。
當然，他來到這裡不止是為了讓艦隊能夠進入白港，他還具備更重要的使命——充當胡戈的說客。
三位曼德勒在城牆上走了好一會兒，對胡戈的艦隊不斷進行點評，終於，瑪龍伯爵的話語落到了正題上。
「堂兄，實不相瞞，當奔流城的慘劇傳到東方時，莫說我，連胡戈大人都感到了驚訝，因此，這次除開對抗白鬼的公事，我作為家族的成員，也有族內的私事想和你商討。」威里斯喚來屬下，將一些文書交給了威曼伯爵。
「威里斯而立之年遭遇不幸，只留下兩個沒了父親的女兒，雖說咱們這沒有女性繼承的傳統，但留在白港仍不免顯得尷尬，就算嫁出去，沒了至親扶助也怕受夫家欺負；所以我在來之前覲見了胡戈大人，為她們在東方求得了幾個莊園，這樣她們嫁了人自己也有底氣，另外，胡戈大人還讓廷臣列了篇名錄，上面都是東方各處未曾婚配的好兒郎，其中不少人我還認識，可以保證他們確實品行端正。」
「瑪龍，那真是太感謝你了，也請拜託你代我和整個曼德勒家族向胡戈大人告謝。」
白港伯爵接過這沓文書，將它交給文德爾，「胡戈大人如此重視，甚至願意劃出土地相助，想必有一番深思熟慮，他還有什麼話要你轉告我嗎？」
「我這裡確實帶來了胡戈大人的一份建議。」瑪龍支開隨從、壓低聲音說道「威曼伯爵，就如今北境的局勢，您為何不直接獨立呢？艾德大人確實是賢德的封君，可看看歷史吧，那征服者伊耿何等偉大，卻有著軟弱的子嗣，那人瑞王何等英明，也有著庸王這樣的後代；如今的北境還算幸運，只出了個「少龍主」似的「少狼主」，但誰又能保證後面不會出個崇信舊神的瘋王呢？我們在北境本就是異類，只是因為忠誠和可以制約波頓才受到史塔克庇護，現如今奔狼任性，無視我們忠信侍主、胡亂判下處罰，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為了家族的延續，我們必須做出長遠考慮。」
「此前羅柏·史塔克所做的暴行，完全可以作為曼德勒獨立的契機，畢竟是奔狼先行暴政，家族也不算背叛他們，若是您願意如此，胡戈大人可以為您的獨立提供支持。」
北境當下的局勢已經逐漸清晰，隨著艾德·史塔克的回歸，恐怖堡已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拿下臨冬城，各方諸侯們已經在史塔克與波頓之間站隊，雙方勢力錯綜複雜，每個北境人都看得出來，北境之王與紅王的對峙將會再現。
這種大環境對曼德勒而言無疑是自立的最好時機，周邊的領主們也願意聚集在白港的人魚旗下，只要曼德勒願意踏出第一步，白港所處的白刃河口就可以成為北境的第三方勢力。
胡戈策動曼德勒獨立的原因很簡單。於信仰來說，作為七神的神眷者，胡戈當然要為七神教的利益服務。信徒越多，對神就越有利，北境的白港作為七神教在北境的據點，非常適合作為七神信仰在北境擴散的中心——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曼德勒家族就一直保有「教會之盾」的榮譽頭銜。
但白港一直臣服著臨冬城的史塔克，這就非常扎眼了。
胡戈可不想什麼時候臨冬城內上來一個狂熱的史塔克公爵，對白港的七神信徒大搞迫害，或是強迫白港關閉港口。
同時，於王國來說，胡戈也沒有忘記血龍狂舞的歷史。這場內戰令雙方筋疲力竭、血流成河，而在狂舞之末，北境守護克雷根·史塔克帶領的南下大軍令各方措手不及，許多人擔憂更多的戰爭即將到來；雖然這次「狼時」最終得以和平解決，但胡戈可不認為每一任史塔克家主都會像克雷根這般睿智，之後的王國必須要避免北方由史塔克一家獨大的問題。
毫無疑問，紅王的後裔、恐怖堡的波頓家族是這一計劃的最佳選角，之前凱馮掌權時的鐵王座也是這麼規劃的，但復興後的波頓在北境仍然沒有恢復紅王國曾經的影響、讓它與史塔克單打獨鬥不免吃力，雙強爭霸的情況也容易一方壓過一方、缺乏穩定，不利於王國對北境的長期規劃。
所以，策動白港獨立、讓北境形成三家並立的局面是對胡戈最有利的選擇。
面對瑪龍口中胡戈的態度，威曼伯爵的面容波瀾不驚、眼中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他只是轉過頭、平靜地看著海面，這番舉動讓瑪龍有些興奮，因為伯爵現在的反應只代表著一件事，那就是曼德勒家族真的在思考未來的道路。
對此，瑪龍也不由地感謝羅柏的愚行，若不是他不顧後果下令處決威曼的長子，伯爵恐怕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曼德勒家族也不會有邁向王國一流大貴族的階梯，脫離史塔克的統治將成為家族崛起的第一步。
「瑪龍，我大致知道胡戈大人的意思了，在羅柏大人做了那件事之後，白港確實應該重新思考與奔狼的關係，不過，史塔克終究對我們家族有恩，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瑪龍大人，白港不會針對艾德大人的後裔，現在更不會與他們刀兵相見。」
威曼的態度比瑪龍預料得還要好，至於隨後曼德勒提出的要求，那更不是什麼難事，胡戈對北境的土地沒有興趣，在解決了長城的問題後，他的大軍便會全部撤走。
「當然，威曼大人，您不用擔心，這根本不是問題。」
接下來，在不咸不淡地談了些瑣事後，瑪龍就離開了，他急著把消息告訴胡戈來領功呢。
看著瑪龍離開，曼德勒父子四目相對，不多時，威曼嘆了一口氣，「局勢居然會走到今天，真不知道我們的祖先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想法。」
「父親，我們也用不著為此愧疚。就像瑪龍所說，是羅柏先行暴政、辜負了我們，大哥為國除害、殺了那個禍亂宮廷的女巫，他卻因此殺了大哥。」
文德爾語中早已失去了對史塔克的恭敬，威曼不得不揮了揮手、讓兒子冷靜一些，「我當然知道，我的心中也有悲傷，更有憤怒；可事情走到這一步，還是令人感嘆。」
面對著家族那不確切的未來，伯爵不免有些低落，不過他很快也再度振作起來，因為他想到了一種可能：將來北境守護的職位將由三家競爭，而以白港現在的發展勢頭，沒準在自己兒子或孫子繼位的時代就能徹底興旺；到那時候，伯爵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後代成為北境的公爵，實現曼德勒家族從不敢想像的偉業。
這可不是虛話，胡戈的態度已經擺在那裡，威曼伯爵也明白胡戈的意思，在東方攝政的戰略中，他察覺到了曼德勒的重要性、看到了家族成為北境之長的機會。既然佛雷能在十幾年中從河間的二線貴族成為兩國統領，那曼德勒怎麼就當不上北境守護呢？
躍升為一線大貴族的機會，這便是威曼動心的真正原因，單單一個曼德勒家族，在北境的力量還是不太夠，但要是加上胡戈甚至整個七神教會的支持，那麼這一切就很有可能了。
至於為何要等到後代繼位、自己不競爭北境之長，這原因也很簡單，起碼在威曼這一代，曼德勒家族還是得顯示對史塔克的忠誠，讓兩家的君臣關係好聚好散，無論出於榮耀還是利益都應該如此。自此往後，曼德勒與史塔克，就算是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