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歸鄉遊子

  第209章 歸鄉遊子

  看著記憶裡面熟悉,但如今卻又有了些許不同的君臨海港,吉利安·蘭尼斯特心中感慨萬千。

  為了回到君臨,他這一路經歷的波折實在是太多了,隨著座艦逐漸靠港,吉利安不由得回憶起他在南方大陸擔任統領的經歷。

  在蛇蜥群島,吉利安創立下了很多事業,他與攸倫通力合作、掃蕩了群島的海盜,還在群島和大陸上建立了殖民地。

  之後,兩位統領規劃了與遠東和盛夏群島的貿易航線,也深入內陸、探索了遍布各種怪物的索斯羅斯,不光從危險的森林之中帶出了維斯特洛從未見過的珍品,還逐漸降服了一些願意遵從鐵王座或統領威勢的土著,在海外創立了前無古人的事業。

  從自發冒險到王國介入,從無序之地到海外重港,在十幾年的潮漲潮落中,蛇蜥群島逐漸從一個臭名昭著的海盜窩,變成了一個繁榮有序的地方。

  每隔一段時間,艾林首相便派遣一批移民前往南方,他們沿著千年前吉斯人、瓦雷利亞人和洛伊拿人的道路,在群島和大陸上開闢著新的家園。

  這些定居點零散地分布在群島和大陸上,人口少一些的便設立村莊,人口較多的則建立市鎮,在定居點的核心位置,鐵王座的官員帶領移民建立簡易的城寨作為治所,定居點外則是移民開墾的土地,如果它位於大陸,那通常還環繞著歸附部落的村莊。

  吉利安悉心經營著這塊領地,他在曾經的爪子島、現在的平寇島建立了自己的行在,將曾經臭名昭著的交易灘建設為王國的南方要衝屯昌港,這裡不僅是南方艦隊的駐地,也是溝通整個南陸領地的核心港口。

  通過航行在河流與海上的船隻,南陸統領得以與散落各地的移民和駐軍取得聯繫、派遣官員和幕僚管理;那些選擇歸附鐵王座的酋長們也佩戴著統領發放的印信和紋章,名義上或許就擔任著某個村鎮或莊園的長官,在村落和治所間來往著,他們的部落許多也被官吏統計、得到了鐵王座授予的承認;而在各個定居點間,從事貿易的商人、渴望財富的冒險者往來不絕……南方大陸從未如此興盛過,也從未如此有序過。

  蠻夷之地就這樣變為了文明之地,想到為開闢這片土地而付出的努力,想到多年來建設的成果,吉利安便感到自己創下了不亞於泰溫、提蓋特,也無愧於家族事業,年輕時那種有志無時的焦慮和苦惱也蕩然無存了。

  不過,吉利安不會因為一時的成就而志得意滿,在他的構想中,當下南陸領地的開拓遠遠不夠,他已計劃好在國王的新一次遠征後申請更多的軍隊、資源和移民,力圖在接下來的任期中讓王國在夷河沿岸紮下根來,完成洛伊拿人也未能達成的偉業。

  怎料天意弄人,就在此時,鐵王座的內戰爆發了。

  內戰爆發伊始,南陸領地由於過於偏遠,當地沒能立即知曉噩耗,仍舊在為國王的新一次遠征做準備:攸倫早早啟航東去,而吉利安坐鎮屯昌港、管理後方的一切事務;直到新一批的遠洋商船到來,當地的移民和駐軍才知道北方發生了什麼。這無疑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作為鐵王座的統領,也作為蘭尼斯特家族的一員,吉利安得到消息便立即開始備戰,他收攏了在各地巡邏的南方艦隊,也派遣信使通知了散落各處的要塞和定居點,與幕僚們計劃北上作戰的方略。可就在這時,攸倫·葛雷喬伊率領寧靜艦隊突然歸來,讓整個南陸領地措手不及。

  經過了多年合作,吉利安深知攸倫是個危險的人物,也清楚他身上充斥著東方式的巫術氣息,但海怪的迅速返回仍然出乎他的意料,這個瘋狂的傢伙沒有在戈羅斯中轉補給,也沒有沿著厄索斯的海岸向西航行,他的艦隊似乎得到神助,以遠超常規的速度返回,仿佛是直接橫穿夏日之海那樣,在斧頭島東北的海域突然出現,這是整個領地從未料到的情況。

  接著,攸倫在群島和大陸間橫衝直撞,他突襲了艦隊所經之處的每一處定居點和港口,闖入了每一處倉庫和貨站,帶走了所有的船隻和物資,只留下絕望的移民在海灘邊無助地徘徊——大概他認為困死在孤島上比殺戮更加痛苦。

  同時,這頭海怪似乎也在尋找什麼,他數次闖入地方的治所,只為從官員記錄的檔案中尋找某些信息,他對高高索斯的大規模探索更是引發了一場慘烈瘟疫,陌客的氣息自眼淚島出發,蔓延了周邊的許多島嶼和海岸,不少定居點遭受重創,有一部分甚至全員病亡。

  與此同時,在索斯羅斯大陸上,那些遠離海岸深入內陸定居點也遭受了襲擊,當地尚未歸附的土著部落自雨林中蜂擁而出,不斷對鐵王座移民的定居點發動襲擊,甚至一些已經歸附的部落也突然發難,一些定居點因此淪陷,另一些則被切斷了聯絡、只得各自為戰。

  至於暴亂中最大膽的部落,他們從鐵王座的統治中學到了很多,在領地一片混亂之時,他們穿上鐵甲,操縱著自製的船隻揚帆起航,沿著蛇蜥群島四處劫掠。

  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吉利安為各地的混亂焦頭爛額時,他的對手卻遠不止明面上那些。

  在平寇島,一批擁護史坦尼斯的貴族和移民決定推翻蘭尼斯特的統治,他們策劃了一次險些成功的刺殺,而後更是占據了不少群島的定居點。

  在北方,城邦們的海軍也伺機而動,不斷襲擾著里斯與蛇蜥群島間的南方航路,大領地與鐵王座的聯繫也因此數次斷絕。

  吉利安不願看到他為之奮鬥了如此之久的事業就此覆滅,為了這一系列混亂,他花費了大量時間鎮壓叛亂的土著,也不得不處決或流放了許多曾經的戰友,與攸倫和城邦海軍的作戰更是頻繁。

  最終,隨著攸倫像來時一樣突兀的離去,吉利安終於守住了這片大領地,而在這時,北方鐵王座的內戰也已經告一段落了。

  不過,雖說戰爭已告一段落,但鐵王座的敵人們依然存在,尤其是史坦尼斯,他的艦隊依舊威脅著狹海兩岸的溝通,更威脅著鐵王座的每一處海岸;同時,這段時間大領地爆發的苦戰,也讓駐紮在南方的水手與士兵全都苦不堪言。

  十幾年來,鐵王座一直都在往海外派遣移民、修建據點,但是這些駐紮在海外的軍隊和艦隊,往往不從當地徵發人力,而是從維斯特洛本募集;之所以這樣安排,是因為當時的艾林首相非常擔憂這些遠離本土的殖民地脫離管控、自立門戶,反過來危害一方,當東方的反抗力量不斷反覆時,這種擔憂也愈演愈烈。

  因此,艾林首相最終打定主意,將鐵王座的海外駐軍儘可能替換為可靠的本土人口,這樣一來,即使駐軍的指揮官或部分人員有不軌之心,剩餘的人也不會無動於衷,即使叛亂無法阻止,鐵王座也有更大的可能獲取相關的信息。

  很快,這一理念便貫徹到了各地,索斯羅斯自不例外,這裡是最邊遠的大領地,也是最苦的大領地,好在這裡商貿繁盛,同時也是前往東方劫掠的出發地,士兵們賺的錢比其他地方更多一些,相對大多數地區也更容易晉升,所以這些年來大家大體還是能忍受的。

  而現在,情況不同了,在經歷了攸倫洗劫和城邦襲擊,經歷了瘟疫肆虐與蠻人入侵的洗禮之後,太多人感到疲倦和恐懼,無論故土如何,他們都想要回到故鄉了。

  於是,在安排好自願留駐的人員後,吉利安就帶領著南方艦隊和大領地的移民們踏上了歸鄉的航程。

  得益於戰時漸緩,南方的船隊很順利抵達了里斯。由於史坦尼斯手中的王室艦隊依然強大,為了防止民船的拖累和不必要的損失,吉利安在這裡將大領地的平民就地疏散、交給里斯人管理,只帶領艦隊和駐軍繼續北上。

  接著,為了避開王家艦隊的封鎖,吉利安率領艦隊在風暴來臨前夕冒險穿越石階列島,雖然風暴讓艦隊受到了一些損失,但是比起被史坦尼斯咬住來說,這點代價根本不算什麼。

  接下來的航程,南方艦隊就沒有遇到什麼足夠分量的挑戰者了,除開一些史坦尼斯手下的巡邏艦隊,就是想渾水摸魚的海盜,這些船隻要跑得不夠快,那就會被南方艦隊圍捕,結果無非是俘虜或者擊沉。

  就吉利安這一路的感受來說,史坦尼斯的封鎖重點無疑是石階列島,這裡不但能阻隔意圖北上的王軍艦隊,更是他與後方聯絡的補給線,因此倍加重視;而在石階列島以北,史坦尼斯在這裡投入的力量雖然不能說弱,但還是遠遠不如列島方向的。

  不過,在經過龍石島時,吉利安仍然打起來十二萬分的警惕,不管怎麼說,龍石島都是史坦尼斯的封地,也是王室艦隊的分港,這裡的艦隊要是出擊,南方艦隊與其少不了一場大戰,吉利安不懼怕作戰,但是他現在只想把南方艦隊完整地帶到君臨、為王國和家族保全一份力量。

  萬幸,在南方艦隊通過時,龍石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吉利安得以在警惕中順利通過了這座緊靠黑水灣的敵港,宛若一把利劍、架在鐵王座喉頭的敵港。

  在君臨的新港上,吉利安獲得了熱烈的歡迎,在青亭島艦隊和里斯艦隊還未到來的當下,南方艦隊的歸來可謂是給君臨注入了一記強行劑,起碼再不用擔心史坦尼斯的艦隊強行突入黑水灣了。

  時隔多年,吉利安也在君臨的港口上得以見到了他的親人,凱馮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至於侄女,她依然看起來那麼漂亮,但是吉利安能夠感覺出來,她比起往日要焦躁得多。

  至於王室成員,國王陛下喬佛里·拜拉席恩看起來很是光彩照人,外表完全符合一個年輕國王應有的樣子。

  同樣的,人們看得出來國王也流淌著獅子的血脈:倘若某個陌生人與國王不期而遇,大概會以為自己撞見個蘭尼斯特。

  不過,吉利安並不為見到當今的國王陛下而感到高興,相反的,他對小國王抱有擔憂。

  吉利安身處海外、通信不暢,但這不代表他沒法接收到來自維斯特洛的消息,在漫長的通信中,他早已從兩位兄長的口中了解到王儲、即當今國王那英俊的外表下,充斥著暴虐、急躁與任性的內心。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吉利安心想,國王不光要用武力彰顯威嚴,更得領會對治下之民施恩,如果咱們的新國王不能學到這一點,將來可是要出大問題的。

  不幸中的萬幸,目前國王仍舊是個少年,起事的亂黨也即將剿滅,時間終究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在大臣們的輔佐下,他還有機會慢慢改變。

  苦惱之餘,吉利安只得這樣寬慰自己。

  在小國王的身側,端坐於後位上的便是瑪格麗·提利爾,高庭的玫瑰,現如今鐵王座的王后。

  見到這個女人時,吉利安的神經不由得緊繃些許,他這十幾年走南闖北,見識的人比到過的地方還多,瑪格麗這種女人他可接觸過不少,可不會因為那無害的外表而輕視這個女人,更別提她身後那強大的提利爾家族了。

  河灣人,河灣人……在王室儀仗之後,吉利安見到了數量眾多的玫瑰,同盟與姻親更是不計其數,這讓他頗為感嘆:

  自己幾年前離開君臨時,玫瑰依然被排斥在鐵王座的中樞之外,可現在,不過幾個春秋,玫瑰不光再次進入了中樞,還成為了王國的核心,大有將首都官員取而代之之勢;讓人不由得感慨形勢異也。

  不過,看著這成群結隊的南境人,吉利安同樣對其中真正能人的比例抱有懷疑,畢竟梅斯·提利爾向來是個虛榮的人,這從他在應對馬人大入侵時廣徵兵丁就能看得出來。

  對此吉利安只能祈禱人群里有真才實學者多一些,畢竟這是鐵王座、不是南境,你炫耀家族興旺強盛是一碼事,要是能力不足、把事情辦砸了,卻是鐵王座和蘭尼斯特要蒙受損失。

  走下座艦,吉利安先是對國王與王后行禮,喬佛里的儀態舉止還不錯,雖說儀式全程都是瑪格麗主導節奏,小國王時不時還得要大學士暗中提醒一下,但總的還是展現了國王該有的樣子;當然,吉利安對他的期望和要求也不高,做好流程、不丟人就行了。

  接下來,小國王宣布了任命他為海政大臣的敕令,這也是凱馮早就通過渡鴉告訴他的事情,於是吉利安平靜地向國王道謝,肅穆地接下了詔書和印信,這項儀式也就算結束了。

  目前鐵王座內部提利爾的人太多,御前會議尤甚,財政大臣與法務大臣都是河灣人在當,蘭尼斯特急需一個他們的人來平衡局勢,吉利安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對此,吉利安並不牴觸,這次他帶著南方艦隊返回,首要目的就是對抗史坦尼斯這位殘存的大逆,而想要打敗先王之弟,海戰乃是重中之重,他接任海政大臣的位置,正好能順理成章地指揮海軍、將全國的艦隊擰成一股繩來。

  儀式結束後,有那麼一刻,吉利安忽地想到了泰溫,若是泰溫還在這裡,他會做什麼?他會說什麼呢?他會勾畫什麼樣的計劃,將王國和家族恢復為原有的樣貌?

  只不過,這些問題永遠獲得不了回答。

  他也想到了提利昂,那個飽受畸形痛苦的孩子,那個備受排斥的少年,那個放浪形骸的青年……好吧,好吧,泰溫對提利昂的惡劣態度終究是招惹來了苦果,吉利安早就認識到了這種可能,但是這種形式……就是他沒想到的。

  港口上的儀式沒有持續太久,畢竟這只是場面上的歡迎,是對外散發政治信號的舉動,真正的事情,那都得關起門來討論。很快,眾人便回到了紅堡。

  在回紅堡的路上,吉利安仔細觀察眼下君臨市民對蘭尼斯特家族和國王的態度。

  果不其然,不滿、冷漠和怨氣,這些情緒不斷從百姓們注視王室車架的眼神中露出來,對此他也不奇怪,有些事情做起來容易,想平下來可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看著這一幕幕,一股不安湧上吉利安的心頭,雖然當下蘭尼斯特仍舊處於優勢之中,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家族終究處於懸崖之上,即使已經離邊緣遠了一點兒,還是隨時都可能跌落崖間。

  「眼下的情況比索斯羅斯更加險惡。」

  南方艦隊的司令如此想到,「現在只能更加努力應對了,吉利安,泰溫雖然已離我們而去,但世界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歷史而停止,家族更不能。現在,作為泰溫的兄弟,我得把責任給抗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