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北境
頸澤狹長的堤道極難穿行,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沼澤和看似粘稠實則細碎的流沙,巨大的紅色花朵浸泡在腐沼之中,阿提斯從一進入開始整個人就處在異常警覺的狀態,提利昂矮小的身子還擋在他前面,這讓他不得不顧及提利昂行走時重心是否穩當。
四周沼澤冒泡不斷,提利昂判斷多是蜥獅和毒蛇出沒,腐爛的氣味到處瀰漫,甚至遠處隱隱有綠色的霧氣出沒,可漸漸又白煙掩蓋。
「灰水望的黎德家族在哪裡?七層地獄啊,這裡也太難走了。」,勞勃用他標誌性的怒吼聲作為開路先鋒,手裡拿著一把長劍。
瑟曦堅持與托曼和彌賽菈坐在車駕上,兩個孩子興奮地望著周圍密布的沼澤,數著一路上看到的奇異植物和沒見過的怪蟲和飛鳥。
「真是天真無邪呢。」,提利昂考慮自己是否要重新騎上馬,而不是在馬底下艱難行走,他已經看不到自己的侍從騎馬跑到隊伍的哪裡了,抬頭低頭都是一片綠色的沼澤原野。谷地的阿提斯在他身後也遲緩地行走,但提利昂猜測多半是因為自己充當了攔路侏儒的角色。
「如果這不失禮的話.」提利昂邊被馬拖拽著邊回過頭,「艾林大人,咳咳,您能不能把我抱到馬上?」
阿提斯被這滑稽的樣子逗笑了,他沒有回答,直接一手抓起提利昂後背的衣物,輕鬆將他送到馬背上。
「啊哈!」,提利昂沖阿提斯一指,咧嘴大笑,扭動了一下腰部,「這下舒服多了,謝了,小鷹。」
喬佛里在國王的威脅下沒有坐進車駕,而是一聲不吭一臉嫌惡地跟在勞勃身後,一直跟著王子的獵狗此時也脫下礙事的盔甲,輕便地拉馬前行。
遠處的堤道總算是開闊許多,熟悉的石板路出現在面前,勞勃大喜,他知道這意味著快要到卡林灣了。
「蠢材們給我上馬!」,勞勃大聲下令,自己迅速翻身上馬,肥胖的身軀騎馬已是非常困難,但勞勃的臂力就好像用不完一般,胯下的戰馬甚至都踉蹌了幾下。
隊伍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南方人通過了頸澤的堤道,來到了北境的門戶,守衛著南北陸路的險要關隘,卡林灣。
臨冬城外,青草的綠茵綿延不盡,絲毫看不出冬天的模樣。但只有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才知道,天氣逐漸轉冷,地鼠已經打洞,青草的堅強只是一時,而長夏已盡,凜冬將至。
艾德接過他的侍衛隊長喬里遞來的「寒冰」,巨大的瓦雷利亞鋼劍,史塔克家族從冬境之王時期便傳下來的家族族劍,劍刃暗如黑煙。
守夜人的逃兵跪在艾德腳底。
「以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拜拉席恩家族的勞勃一世之名,我,臨冬城公爵與北境守護,史塔克家族的艾德,在此宣判你死刑。」
艾德將巨劍「寒冰」舉起,手起劍落,守夜人逃兵的腦袋頓時與身軀分離,掉落在綠草地上。
守夜人逃兵的臉龐正長大了嘴,似乎在呼救,似乎想要告訴艾德重要的訊息。
似乎就在行刑後的那一刻,天上飄起了小雪,艾德憂心仲仲地看著天空上的小雪,沒人比他更清楚天氣的變化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晚夏快到了盡頭,漫長的冬天就快侵襲這片土地上了。
喬里接過了艾德手裡的巨劍,回到臨冬城的路程很是漫長,更別提一路上小雪初降,冰冷伴身。
艾德看到自己的兒子們正安靜地騎馬沐浴雪中,最小的布蘭板著小臉,似乎在儘量保持著大人的嚴肅,羅柏與瓊恩·雪諾立在一旁,欣賞著空中飄揚的飛雪。
他滿意地走到布蘭身邊,拍拍他挺立的胸膛,「表現不錯。」,布蘭聞言臉上頓時微笑,眼睫毛上沾著白色雪花。
「他說長城外有白鬼出沒。」,布蘭稚嫩的聲音傳至艾德耳中。
羅柏聞聲大笑,葛雷喬伊家的席恩甚至在布蘭面前弄起了鬼臉,瓊恩也是微微一笑,布蘭不解地望著他們。
艾德無奈地笑笑:「老奶媽的故事不算可信,布蘭,我小時候聽的故事到現在都沒見著一個。」
「要是見著了才叫神奇,史塔克大人。」,席恩從一開始就帶著嘲弄般的微笑,他語氣裡帶著玩笑。
羅柏和瓊恩沒有管布蘭幼稚的話,像平時一樣縱馬比拼速度,艾德看著二人疾馳的背影,內心也是喜悅。
國王的隊伍應該過了卡林灣,就快到臨冬城了。艾德心裡想,自從收到君臨城養父瓊恩·艾林之死以及勞勃北上的消息,他便計算著勞勃北上的時間,只是後來沒想到勞勃在赫倫堡耽擱了些時日,所以路程又延後了一段時間。
勞勃在赫倫堡接見了新的東境守護阿提斯·艾林,也許北上也會帶著養父的長子,到時自己一定要好好慰藉這位剛失去父親的孩子。
艾德想起了那個錯誤的春天,他在鷹巢城聽到自己哥哥和父親死訊的時候是何等的悲傷,他並不想讓阿提斯這個孩子也遭受這種舊神懲罰世人的情感。
希望北境的冬天可以讓他暫時免卻悲哀,當一個合格的領主,艾德心裡想。
喬里的聲音響起,「大人,您看您的兒子發現了什麼!」,喬里馬鞭往前一揮,艾德循著方向望去。
巨大的狼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軟綿而無生息,巨狼的體型比布蘭胯下的小馬還要大。
「冰原狼!」,喬里失聲道。
艾德皺眉望著這隻死去的冰原狼,不安的情緒在心底滋長。
他下馬走近狼的屍體,蹲下身子,伸手探向狼屍的頭底,用力一擰,掏出一隻碎裂的鹿角出來。
眾人局促不安地看著這一幕,艾德觀摩著手裡的鹿角,不論他怎麼避免,腦海總是聯想到此次勞勃的北上。
布蘭尖銳的孩童聲響起,「父親,你看!」。
順著布蘭手指的方向,一團團毛茸茸的幼狼微揚著嚶嚶聲,在不遠處的樹根處匍匐。
隨死而生?艾德不安地想。
孩子們沒有惶恐不安,興奮地貼近這些小傢伙,喬里緊握著手中的劍柄,他對艾德警告道:「這可不是什麼好傢夥,大人。」
布蘭向自己哀求,「父親,求你讓我們養他們吧。」,說完羅柏和瓊恩都望向了他。
艾德猶豫不決,但他的眼角看到一條白色的幼狼躺在不遠處,孤零地縮在草叢裡。
而瓊恩,他憂鬱孤獨的眼神望著自己,似乎有話要說,「這裡有五隻小狼,三隻公的,兩隻母的。」
艾德知道他要說什麼,閉上雙眼。
「您有五個孩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史塔克的家徽又是冰原狼,伱們註定要收下這群小狼。」,瓊恩走近艾德,這使他無比心酸。
艾德沒有回答,羅柏自告奮勇說要親自撫養小狼,布蘭也催促著自己。
他望著雪諾,指了指遠處的白色幼狼,「你也是我的兒子,這是天註定的,瓊恩。」,說完轉身上馬離去,留下瓊恩驚愕但喜悅地待在原地。
你永遠是史塔克家的人,萊安娜的奔狼之血遠勝那個畜生!艾德任由飛雪撲面,心裡想道,他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恨那個死在勞勃錘下的雷加。
雪已遍布眼前的土地,提利昂不斷地打起噴嚏,不斷咒罵著北境的鬼天氣。勞勃國王也失去了騎馬尋歡的興趣,被北方的嚴酷冷意逼進了車駕里,但他堅持讓喬佛里在隊伍的最前面,「你是王室的顏面!」,勞勃咆哮著對喬佛里說,喬佛里似乎非常受用這句話,居然真的學著之前勞勃帶領隊伍的樣子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他的鼻子凍得通紅。
阿提斯與艾林家族的藍袍子騎兵走在一起,雪不算大,但寒意凜冽,安蓋提前準備好皮毛大衣給自己裹上,儘管如此,體感依然冰涼。
北境的居民甚至沒有正眼觀察他們這群南方人,但戒備和警惕似乎始終可以在這群沉默百姓的臉上看出,他們抓緊收割麥子,想在寒冬前的最後一刻收割完最後一根麥子。
刻著人臉的心樹也變多了,烏鴉到處都是,阿提斯總感覺這群烏鴉在跟著自己,想起那次離開君臨的夢境,他不願繼續騎馬,而是躲進了車駕中。
「也許我也該進來。」,提利昂搓著手爬進車駕。
「你不該去王后那裡嗎?」,阿提斯用匕首削著水果,問。
提利昂不客氣地灌下一杯酒,「我親愛的老姐會一腳踢下我,我親愛的國王大概率會放聲嘲笑,不過哦,艾林,只有小鷹才會收留畸形的小獅子,嚇不倒你哈哈。」
阿提斯一路上習慣了提利昂的伶牙俐齒,只是微微一笑,欣賞著滿天的飛雪,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雪,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漫長的雪。
「谷地的雪總是很急促。」,阿提斯對提利昂說,「有時還會下冰雹。」
提利昂嚼著水果,說道:「但願長夏永遠不會停止。」,他舉起酒杯,對準自己。
阿提斯也配合地舉起酒杯,「但願如此。」
安蓋自從踏進北境,話就少了許多,這些天他一直在向阿提斯請教箭術,手掌上道道紅印令人矚目。
「你收的侍從不像是貴族。」,提利昂當面說。
安蓋聞言抬起頭,「當然不是,侏儒大人,我出生在多恩邊疆地,後來到了君臨,無名無分。」
「挺大的怨氣嘛,小子,瞧瞧你那健壯的身子,再看看我這個侏儒的畸形身體,我猜你肯定想,喔喔喔,這個侏儒小惡魔怎麼會出身大貴族?喔喔喔,我怎麼是個卑微的平民,喔喔喔!」,提利昂的言語令安蓋的臉瞬間通紅,安蓋憤怒地瞪了提利昂一眼,弓弦都被他拽緊了。
「你若不是蘭尼斯特,恐怕終有一天會被嘴給害死。」,阿提斯笑著說。
提利昂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感謝諸神恩賜。」
車隊被一陣嘈雜的馬蹄聲掩蓋,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阿提斯探頭望去,巨大的花崗岩城牆巍峨地矗立在前,馬蹄聲則來自於前來護衛的北境騎兵。勞勃國王此時下了車駕,騎上了駿馬,威嚴地走在隊伍最前面。
「終於到了。」提利昂伸了懶腰,嘟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