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讓她搬走

  梁朝肅原地不動堵著門,餘光掃過連城,表情波瀾不驚,「我來讓她搬走。」

  梁母臉上驚怒交集,盯一眼連城,再看一眼他。

  他身上西服扣得嚴密,領結也系的端正,找不到情慾的荷爾蒙涌動,面無表情,一派沉冷端持。

  梁母自認算是了解他,他眼中也沒有心疼、憐惜、緊張的掩藏情緒,相反,還是一片黑濃翻攪的惱意。

  梁母心緒稍稍回落,「為什麼?」

  梁朝肅語氣冰冷至極,「她有自知之明,不該住在梁家。」

  這般絕情,冷漠。

  是鐵了心要趕人走。

  梁母注視他良久,心緒又落回一點。

  還是有疑問,「那你怎麼開門這麼晚?」

  梁朝肅掃一眼驚魂喪魄的連城,坦誠的殘忍至極,「她不讓我開。」

  梁母一愣,越過梁朝肅去看連城。

  她渾渾噩噩,呆杵在那兒,眼眶濕漉漉的紅,眼尾有無助的淚痕。

  機械般對上她的目光,還震盪在一片灰濛濛的絕望,回不過神。

  梁母醒悟了,這是不想搬出去,在乞求朝肅。

  朝肅應該被求的不耐煩,所以才一副惱火的樣子。

  梁母讓梁朝肅先離開,「我有事找她,你去小花廳等我,我也有事跟你講。」

  梁朝肅挺直身,邁步離開,越過梁母后,忽然回頭瞥連城一眼。

  這一眼,沒有溫度,一潭黑暗不見底的死海。

  連城又是一哆嗦,垂頭避開。

  梁母關上門,拉連城在沙發上坐下,「媽媽問你,你不想搬出去吧。」

  連城遲鈍點頭,她當然不能搬出去。

  梁朝肅離開前那個眼神,是慣常發現她逃跑,狠厲懲罰她才會有,突然趕她離開,絕非是大慈大悲放過她。

  「那好,我告訴朝肅留下你,媽媽的想法是梁家養你二十二年,不提資源投入,只說感情也捨不得你,現在菲菲婚期定下,媽媽也給你挑了一個家世優秀的男人,年輕俊俏,最會體貼人。」

  連城不吭聲。

  梁母也不用她出聲,她也沒有第二個選擇,「見面時間地點,媽媽都替你約好了,明天下午五點,盛園,你記得提前到。」

  ………………

  梁母通知到位後,下樓走到花廳。

  梁朝肅換了一身休閒服,仍舊是沉穩的深色系,肩寬腿長,英武挺拔。

  坐在單人位小沙發,手臂敞在扶手上,仰頭面向天花板,無聲的寂靜。

  看不見具體神色,只有一種落拓的消沉。

  梁母心頭一軟,又擔憂又心疼,「顧家很難纏?媽媽知道你事業心強,也要多注意身體。」

  梁朝肅坐直身,「謝母親關心,我心裡有數。」

  梁母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這個引以為傲的兒子,早慧主意強,在別的二代十幾歲叛逆時,他已經有了城府。

  等成年後,更是長成深不可測,智慧冷靜到極端的模樣。

  母子間情分猶在,親近不足了。

  「她搬嗎?」

  梁母挪椅子,挨著他坐下,「媽媽捨不得她,就讓她在家裡住吧。」

  「她求您了?」

  「嗯。」

  梁朝肅一頓,表情還是平平淡淡,眼睛裡波動了浪潮。

  梁母不想一家人的親密時間,浪費在提連城身上,「菲菲告訴我,你這幾天吩咐人卡狐家的生意,還一竿子把黎川支到國外去了?」

  「嗯。」梁朝肅不做痕跡偏離身子,「沈黎川二十三了,我在他這個年紀,已經能單獨開擴市場,他要娶菲菲總不能一事無成。」

  梁母無奈笑,推了他一下,「你當誰都能跟你比。」

  沈父誇他事業心比所有人加起來都強,那是毫無誇張的說法。

  梁母甚至覺得,是梁家朝不保夕,瀕臨破產了,才說得通他那種不要命的拼法。

  梁朝肅坐姿散漫,目光游離在半空,仿佛不經意瞥向三樓。

  一片燈火通明的窗口,只有最靠邊的兩扇,黑洞洞的,一片冰冷。

  她怕黑,卻不開燈。

  「能力不能比,女孩子卻對他念念不忘。」

  「捨不得菲菲嫁出去?」梁母聽出他濃重的醋意,不免打趣,「那你這個哥哥對妹夫,以後不是更看不順眼。」

  「他真結了婚,我看他順眼。」

  梁母噗嗤笑,只當他是一腔哥哥怨憤,面對妹妹結婚的鐵定事實,無奈接受了。

  「那狐家呢?」梁母問,「菲菲跟狐天德關係好,狐家出事,她擔心。」

  「狐天德嘴賤,不長眼。」梁朝肅戾氣深重,「就讓狐家好好教教他。」

  梁母整個人一愣。

  狐天德嘴賤對象是連城,難道朝肅是替連城出氣?

  隨即想起黎川臨走前,把那天包廂里的事,重新著重講了。

  婚事在即,菲菲名聲重要,務必不要起衝突風浪,不然結婚不好看。

  梁母深耕豪門多年,自然懂在輿論里無辜,不如沒有輿論的道理。

  想來朝肅是惱了狐天德多次挑事,拖累到菲菲。

  但即便有黎川殷切囑託,梁母心裡還是留下一道痕跡。

  等再提他婚事,順便提一句連城相親,卻不想梁朝肅敷衍幾句,直接離開。

  ………………

  第二天,連城特意六點下樓,避開早餐時間,直接上班。

  此時天還黑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車庫裡,四五位司機吃早餐的吃早餐,洗車的洗車。

  連城避著牆跟,走到最裡面,老韓性子悶,一向不合群,車也停的偏僻。

  可不曾想,到了車邊,車洗的乾乾淨淨,人卻沒有。

  身後已經有司機看到她,驚訝之餘先告訴她,「連城小姐,老韓這幾天請假了。」

  連城皺眉,這幾天上車,她自聊自說一路。

  總算在昨晚,撬鬆了老韓這位鋼嘴硬漢。

  知道他家裡有個成年被拐賣的女兒,老韓在外面拼命掙錢,支撐妻子在全國各地輾轉找人。

  輕易是絕不會請假的,全勤決定到年終獎,十幾萬比老韓命都重要。

  「他生病了?還是家裡有事?」

  那司機臉色不自然,「不知道,老韓剛才過來,張哥說批他幾天假……」

  連城沒了聲音。

  漫長的沉默後,連城在司機暗含同情憐憫的目光下,出了車庫,摸黑走路出門。

  梁家宅邸坐落在城南半山腰,離交通主路刻意拉開距離,保持私密性。

  最近的公交站點,直線距離一里地,但盤山公路彎曲逶迤,下來至少四五里路。

  這段路,這四年,連城走過無數次。

  惹到梁文菲她走。

  惹到梁朝肅她走。

  梁母生氣她走,不明原因司機忽然「放假」,她更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