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豁然醒悟

  其實,莫士誠推出連盈盈的目的,林家一直未能確定。

  連盈盈認親後很安分,日常床前乖巧侍奉莫士誠,一日三餐打電話關心林嫻姿,從不刺探。

  好像對洶湧暗潮一無所知,她只是明面上的幌子。

  用來吸引注意,也提醒莫實甫。

  唯一的兒子即將身陷囹圄,不要大房有了血脈,就置兒子不顧。

  馮時恩驀地一絲內疚。

  或許不該將連城照片遞給林蘭峰。

  她本就深陷泥沼的困厄,莫家的刀光劍影充滿殺機。

  相遇在不恰當的時間,與她絕非救贖。

  連城抽了血,馮時恩親手收進密碼箱,又採集了頭髮一類其他樣本。

  連城送他去停車場,「如果結果確定,林女士會和梁正平合作嗎?」

  馮時恩拉開副駕,放好箱子。

  「很有可能。一方面梁正平開出條件對林女士有利,梁氏有錢,在新加坡的合作方是黃家。黃家在政界人脈很廣,錢權相護,遠東醫藥的問題有一個緩衝帶。」

  「另一方面,梁正平對林先生坦露了一些您在冰島的遭遇,林先生聽出他們半真半假,卻對林女士很有衝擊。香江幾面,她以為梁先生對你雖有禁錮,但珍視呵護。只自由受限的情況下,林女士暫時隱忍,若不是,林女士必定救你。」

  連城半闔著眼瞼。

  原來梁正平唆使記者爆料,是想取信於人。

  可冰島上,梁正平殺她未遂,整樁事件翻出來,他更合作不了。

  鬧這一遭,圖什麼?還是他另有把握,林嫻姿一定查不出冰島經過。

  「馮時恩,可以把林女士的私人聯繫方式給我嗎?」

  「時恩。」馮時恩糾正,拿出手機,「我發給你。」

  ……………………

  周大志收受賄賂,與人內應外合,惡意構陷梁氏,幕後煽動輿論,引導網絡暴力,公安依法逮捕。

  上午通報一出,網上輿論反轉。

  梁朝肅開完大大小小十幾個高管會議,應付董事,又接完省里、市裡的電話慰問。

  走出辦公室,吩咐張安開車,「去警局。」

  周大志按計劃有了把柄,顧星淵知道他接下來該掏出,梁正平謀後主使謀人害命的證據。

  「你多久回來,我現在一刻也離不開你。」

  「不回來。」

  梁朝肅撥連城號碼,她接連摁斷,第四次,語音提示正在通話中。

  像拉黑了。

  顧星淵沒覷見他臉色,「那不行,你要是去找老婆,我勸你老實等著。發布會那事兒,刺激多大,我和小柔兩情相悅,她到現在都不肯見我。連城這會兒最不想見的人,估計就是你,硬湊上去,討嫌憎恨,於事無益。」

  梁朝肅手緊了緊。

  辦公室是工地臨時搭建,外面陰雲低垂,室內幽暗,他不知聽沒聽進去,沉默離開。

  下了山,城區車流量明顯少了大半。

  之前網絡風暴,又有推手不斷添柴加火,梁氏幾乎人人喊打,成了公敵。新聞門戶,紙媒,自媒體,蜂擁而至,還不乏自發組織聲討的民眾。昨日梁氏發布會,現場人滿為患,盤山公路更是堵塞成龍。

  張安只是司機,不清楚他們父子間的較量。

  就結果而言,沸騰人潮散去代表梁正平慘敗,有力助手周大志也被拔除。

  可臨了爆料這一回,又表明他另懷不軌。以梁朝肅的精明睿智,不會看不出,只是不知他如何謀算。

  進了警局,周大志正在審訊室。

  省局局長也在,親自引路,「貴司提供證據齊全,口供是必要的流程。當然,現在律法已經改了,就算嫌疑人始終不認罪,我們證據自洽照樣可以提起公訴。」

  梁朝肅握他手,「近日清溪谷之事,給政府添麻煩了。」

  局長大笑擺手,「哪裡是麻煩,從反腐倡廉層面來講,梁氏這次可引出一隻大老虎,中央都有震動,倘若你沒有提前知會老省長,很多同志仍會被蒙蔽,繼而成了大老虎的陣前兵,危害無窮。」

  「再從網絡輿論管控方面,我們暴露很多不足之處,今日是你,換做其他人……」

  局長搖頭,抬手覆在梁朝肅手背,「你穩得住,梁氏是個好企業。」

  梁朝肅笑了一聲,「到底鬧出許多風波,梁氏已經通過齊省慈善機構向政府捐獻一筆善款,用於省內的建設和發展。」

  政府有紀律,企業不能直接匯款給政府,但可以經由慈善機構公益性捐贈,一般用於援建山區,或者扶貧基建。

  局長沒推辭。

  送走局長,梁朝肅跨進審訊室。

  做筆錄的警告藉口抽菸,避出去,四四方方的屋子中間,周大志坐在唯一光束中,灼亮的光線將他疲態映照到極致,僅有的反應,瞥一眼男人,又垂下。

  全程沉默。

  梁朝肅拉過椅子,在他對面坐下,「發布會前,我讓人透露劉李村做手腳被發現。他知道沒收斂,一次兩次,毫不顧惜拋舍你。」

  周大志不吭聲。

  梁朝肅也面無表情,由著他靜默片刻,問他,「抽菸嗎?」

  周大志有反應,又覷他一眼,「不是禁止旁人在你面前抽菸?」

  「昨天連城去了省會,無妨。」

  梁朝肅起身開門,吩咐張安買了兩盒利群,遞給周大志時,他沒接,嗤笑鄙薄。

  「堂堂董事長了,自我馴服,怕沾煙氣,現在又請人抽十塊的煙,你拿得出手?」

  「十七年前十塊,現在十八。那時這煙便宜,卻安心踏實,格外有滋味。」梁朝肅並不惱怒,撕煙盒,「周大秘書,抽嗎?」

  周大志眼尾肌肉抽搐,盯著梁朝肅。

  他眉目與梁正平同樣的深眼眶,眼眸卻更銳更亮,更具侵略性。

  能準確點出十七年,說明已經將自己職業生涯查遍了,什麼時候開始替梁正平背鍋,兢兢業業背了多少鍋。

  周大志心中有數,那樁樁件件累計下來,再不是頂罪蹲十年,出去照樣好漢的程度。

  長時間的死寂,他一言不發接過。

  煙便宜,老闆也小氣,一隻打火機不肯多送。

  張安也嫌塑料打火機不上檔次,特意給了自己收藏的火柴,金底銀龍,華貴有范。

  梁朝肅沒覺得,卻懶得叫他再跑一趟,火柴劃著名的一瞬,橘紅的火光沖天而起,呼吸間吞沒木梗,只剩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周大志抽一大口,長久不見廉價煙的苦味辛味,入心入肺,嗆的他咳嗽。

  「我有個疑問。」

  梁朝肅透出煙霧注視他,目光洞見肺腑的深刻。

  「他的手段,你的路數,我都清楚。梁氏歷來項目有存檔,數據能捏的花團錦簇,細節不可偽造,哪裡春秋筆法,哪裡就有問題。」

  周大志豁然醒悟,牙齒都滲寒氣。

  「所以你回國後便開始籌謀。讓連城進梁氏查項目,是掩蓋你調動資料,以免驚起我警惕?」

  梁朝肅長久不抽菸,煙味一衝,拉凳子坐進陰影中。

  整幅輪廓模糊,沉暗,深不可測。

  「她性子恩怨分明,始終如一,最有堅持。我什麼罪伏什麼法,捏造構陷,她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