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有證據了,報警嗎

  室內忽而幽寂下來。

  梁朝肅單膝半跪在床尾,酒店床榻不高,她坐著,姑且平視的角度。

  由他看過來,像俯視,像籠罩,要遏住她喉嚨,據為己有。

  侵吞來自四面八方,鋪天蓋地。

  連城有種此生無路可逃的禁錮感。

  或許。

  還有一條。

  沉落到他懷裡去。

  連城幾乎窒息,深深的恐懼感,「梁朝肅——」

  男人麵皮燒著一層薄紅,目光沉迷,滾燙。

  清醒的沉淪,蓬勃的獸性。

  是荷爾蒙和內酚酞的原始選擇,是潮湧。

  也是冷靜之後的科學邏輯判斷,是擁有。

  連城渾身汗毛炸開,手腳並用推搡,想遠離他,遠離這個場景,到安全的地方去。

  反而激發梁朝肅的凶性。

  他起身輾軋下來,肩膀寬闊是牆,胸廓精壯是鐵,吻的痴狂入骨,粗獷要到油盡燈枯那刻。

  才能緩解這段時日的乾渴,夢求。

  連城感受他體溫攀升,心跳狂烈震盪,僅唇舌纏裹,難以填補。

  她驚恐萬狀,全身的血色褪去,掙扎得像個瘋子。

  悽厲,悲恨,絕望。

  陷在床被中,床被是蒼白色,她軀體像被烈日曝曬的藕,焦枯的灰白色。

  梁朝肅喘息粗重有力,氣流擊打在她頸側,狂性按捺著收斂。

  又克制不住去撫觸她頭髮。

  「連城。」他喚她名字,「別怕。」

  連城僵硬如一具屍體,梁朝肅近在咫尺,卻不在她眼眸中。

  她望的是窗外,延綿出山脈的大晴天,雲一朵一朵慵懶遊蕩,天幕是淡藍色。

  心理學上用來舒緩的顏色。

  舒緩一場暴雨疾風,猙獰地吞噬。

  梁朝肅又拉開距離,他先看連城眼角,乾澀的,視線覆蓋她整張臉,麻木的。

  再往下,領口嚴實,衣襟歪扭。

  他抻平,佇立在床尾,目光停留在連城上衣口袋,「我不會碰你。」

  連城視線還在窗外,凝固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攥緊。

  梁朝肅又道,「以前是我錯了。」

  連城死氣沉沉中生出一縷氣力,嗓音沙啞莫名,「所以,你是承認你強迫我。」

  梁朝肅,「你不喜歡,我是。」

  他影子居高臨下,逐漸縮遠,腳步聲進入浴室,不多時離開。

  連城全程呆滯著,驀地,爆發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喊。

  手機從口袋跌落出來。

  屏幕上艷紅的錄音按鈕,波段跌盪不止,記錄梁朝肅的承認,也記錄她的哭聲。

  門外,蕭達只感覺猶豫三分鐘的功夫,梁朝肅便被趕出來。

  門合攏得很快,擋不住裡面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聲後停止,過半晌又爆發。

  蕭達心陡然沉底。

  他望向梁朝肅,他神色寂無。

  沒有爭執的冷厲,沒有無處發泄的暴躁。

  濕透的衣物黏在軀體,體溫很高,整個人卻找不到溫度。

  張安在他面前一向說不上話,琢磨他不曾邁步,是不準備離開,匆匆下樓開房間。

  屋內痛哭漸漸落為哽咽,走廊燈光蒙黃暗淡。

  蕭達心中僅剩一念頭,清明著,震盪著。

  冰島一刀,換連城不自毀,給他轉圜。

  回國,讓連城意識到偏見,願意正視他。

  梁氏準備的資料數據切實,哪怕無罪證,連城披露幾項也可解恨。

  她不露數據,便是要另外的證據。

  證據,在能被正視後,他一往無前的,竟當真邁出這一步。

  ———「你如何會原諒梁先生?他入獄,您會原諒他嗎?」

  ———「他敢,我就敢。」

  可連城這句話,鄙夷又玩笑。

  …………………………………

  白瑛知道蕭達在齊省省城陪連城,趁休假,她家都沒回,千里奔齊省。

  給蕭達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出了高鐵站。

  趁休假,高鐵轉大巴,四小時殺到酒店。

  敲響房間門,裡面人聲立止,片刻後開了道縫隙,露出連城警惕紅腫的眼睛。

  白瑛驚了一跳。

  連城也驚訝,「你怎麼來了?」

  白瑛擠進門,「我想給你驚喜來著。」

  話音未落,她走出玄關,又是一懵。

  窗邊小茶几上立靠著連城手機,屏幕顯示一張帶著金絲眼睛的男人臉。

  清秀,斯文。

  她下意識比較,沒有梁瘋子五官濃墨重彩,沒有沈黎川溫潤貴氣。

  比不了蕭達支支吾吾、怯三推四的討喜。

  普普通通的知識分子。

  不由偏頭小聲問,「這位是——」

  「我師兄。」

  連城越過她,拿起手機,「師兄,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清溪谷真有這麼嚴峻,你千萬小心。」

  話筒里男人笑,「當今社會應該沒有人敢對政府調查組下手,我們安全是反腐稽查。我們不安全,那國家就要反恐了。」

  「應該沒人嫌武警狙擊槍不如軍隊,槍子之下,什麼陰謀詭計、妖魔鬼怪,都得跪下喊爸爸。」

  白瑛噗嗤笑。

  連城也想笑,最終僅是牽強勾嘴角。

  「那你也不要看我的面子,徇私舞弊吃牢飯。」

  「你屬實自戀。」師兄傲慢的語氣,「哥哥我前程遠大,處長指日可待。你只出面子哪夠我賠前程,以身相許倒可以考慮。」

  倘若連城不知曉師兄曾經有心思,未必不能繼續開段子笑兩句。

  此時只有沉默。

  是她一早上衝擊太多,更是峰迴路轉,她心亂如麻,不知如何選擇。

  掛完視頻。

  白瑛坐她對面,審慎小心,「早上咱倆互報早餐時,你還好好的。」

  連城眼球混濁,一股灼燙的血色紅光。

  「我有了梁朝肅親口承認他強迫不軌的證據。」

  白瑛進門後再三震驚,這一次簡直從頭到腳皮骨汗毛都駭然。

  「什麼……」她艱難反應,一霎撲到連城面前,摸她手,解她領口查看。

  「你做了什麼?什麼代價?他———」

  白瑛千頭萬緒,問題也千百個,在連城一觸即發的繃緊下,問出最重要的那個。

  「——你要報警嗎?」

  連城偏頭看手機,撥號界面110三個字符,黑體,綠色圓形撥號鍵。

  她深吸口氣,顫抖得幾乎捧不住。

  白瑛察覺,以為她臨頭生怯,咽了口唾沫,「你報警,梁朝肅身敗名裂,梁家受重創,你也會全國出名。」

  「連城,反正你現在證據有了,如果沒做好準備,去我家先緩幾天。再不行,我現在偷偷帶你回南省找我爸,立案後讓他護著你。」

  連城目光出神,像在聽,又像沒在聽。

  混亂的,喘不上氣的。

  「冰島那一刀捅進去,我連無期徒刑都想好了,全國出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