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珩徹底呆住了，他甚至恍惚地又重複問了一遍。
「你……說什麼？」
宋昭擲地有聲：「現在就離婚，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你如果不答應，那就一切免談。」
「至於心臟，還有時間等，總會有匹配的供體。」
見傅知珩始終沉默不回答，宋昭轉身要走。
「等等。」
傅知珩開口叫住她，短短的幾秒鐘，沒人知道他大腦里進行了怎樣一番糾結。
以至於做出決定的時候，他嗓音乾澀到讓人不忍卒聽：
「我答應你。」
終於得到肯定的答覆，宋昭長舒一口氣。
傅知珩將她放鬆的神情盡收眼底，默不作聲咬緊了牙關，跟她商量：
「那你能不能看在爺爺的份上，先不要告訴別人我們已經離婚了？就當是為了他老人家的身體著想。」
宋昭奇怪地看著他，有些不能理解。
過去的兩年間，他一直都想跟她離婚，這一點她是很確定的。
為什麼現在她答應離婚了，他反而又這樣推三阻四？儘快讓大家知道他們已經離婚了，不是更方便他去追心裡真正喜歡的人嗎？
他現在這樣，宋昭只能想到一個合理的猜測。
「你怕別人知道是我提出的離婚，讓你丟了面子？真這麼在意的話，你可以對外說是你甩的我，我不會否認。」
只要能順利離婚就好，其他的都無關緊要。
聽到她這麼說，傅知珩臉上的神色反而更加難看，他沉沉道：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婚？」
宋昭坦誠承認：「嗯。」
已經浪費了兩年時間，她不想再耽誤下去。
她居然還承認了？
好好，真是好極了。
傅知珩氣得繃不住冷笑，但心裡難言的煩躁卻愈演愈烈，拉扯著他的神經，讓他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難熬。
這病房，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傅知珩轉身欲走，宋昭卻叫住他。
「傅知珩。」
傅知珩眼睛一亮，這一刻，連他都說不清自己心裡浮現的期待有多麼濃厚。
「怎麼了？」
他矜持地問。
宋昭的回答卻像是兜頭潑了他一桶冰水。
「快點找律師起草離婚協議，別忘記了。」
傅知珩：「……」
他氣得險些一口氣沒上來，臉色鐵青，一句話都沒說就奪門而出。
人終於走了，後知後覺的疲憊才從四肢百骸湧出來。
宋昭卻沒有休息，她出了門，往周妄病房的方向走。
林峰慌張的那聲「老闆」還在她腦子裡回放，她不知道周妄是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如果真有，那她也脫不了干係。
畢竟他的傷是為了救她才受的，她還跟他吵了架。
然而等到了病房，卻發現裡頭早已經人去樓空，哪裡還有周妄和林峰的身影？
宋昭疑惑不解，抓住路過的護士，詢問道：「你好，請問這間病房的病人呢？」
護士回答道：「已經辦理出院了。」
出院了？這麼快？
宋昭擰起眉。
鉑金玫瑰。
林峰不敢進去，蹲在門外跟周妄的私人醫生蔣琛打電話。
「餵蔣醫生，你能來一趟嗎？我們老闆的狀態非常不對勁！他吐了兩次血，非要從醫院裡回來，你都不知道，他那個臉色簡直嚇人！」
「啊？你說宋醫生？好像見過吧，兩人好像還鬧了不愉快，宋醫生是被傅總帶走的。」
「什麼？你不來了？那我們老闆怎麼辦？！」
林峰簡直要急死。
蔣琛這會兒才不敢過去觸霉頭。
周妄顯然是被那位宋小姐跟他老公刺激到了，這會兒說不定正發瘋呢，他過去也是礙他的眼。
還不如等他發泄夠了，他再過去做心理疏導。
掛斷電話，林峰有些擔憂地看向身後。
鉑金玫瑰頂層只有兩戶房子，被周妄打通了，連在一起，一間作為他平日裡的住所，一間專門作為健身房。
此刻隔壁房間，沒有開燈，房間裡一片昏暗。
周妄赤裸著上身，正在打拳。
他沒有戴拳套，純發泄的打法，一拳接著一拳，動作快得幾乎只能看到殘影，沙袋接連不斷發出不堪承受的重響。
不知過了多久，周妄頹然停下來，汗水自額頭流到下頜，落入肌理分明的腹肌，人魚線，最後消失在運動褲邊緣。
粗重的喘息在寂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性感。
周妄坐在地上，指間關節被磨破，鮮血淋漓，他毫無反應。
很久之後，房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周妄偏頭看過去，兩本書被人小心翼翼推了進來。
走過去撿起來，是《道德經》和《清心經》。
周妄：「……」
門外，林峰壓低聲音問蔣琛：「這……能有用嗎？」
蔣琛嘆口氣：「盡人事聽天命吧。」
林峰：「……」
突然，身後的門被打開。
周妄出現在他們面前，面無表情舉著那兩本書：「誰塞進去的？」
林峰指著蔣琛。
蔣琛面不改色：「周先生，我覺得這兩本書對調節您的情緒會有幫助。」
周妄神情淡漠：「不需要。」
「我已經好了，以後都不會想她了。」
想也沒用，反正人也不會是他的。
蔣琛和林峰對視一眼。
這什麼意思？難不成他終於想通了，想要放棄宋昭了？
周妄沒給他們解答，自顧自進了對門。
那兩本書也被他帶走了。
蔣琛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第二天早上，趁著周妄不在，蔣琛偷偷溜進他的房間，看到床頭柜上的清心經被翻看了一半。
薄薄的紙張上，寫得滿滿的全是宋昭的名字。
還有幾滴水痕，看上去像極了眼淚。
蔣琛嘆一口氣。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他把東西又原封不動送回去，走出房間的時候，迎面撞上周妄。
他穿著利落的正裝，一張驚艷的臉被收拾得容光煥發，但眼尖的蔣琛還是在他眼底看到了濃重的烏青，眼皮也比平時腫。
偏偏周妄冷冷對他道：「你看什麼？我說了我已經想開了，不會再發瘋。」
蔣琛點頭哈腰：「哈哈，是這樣的。」
「話說您知道宋醫生今天要出院了嗎？」
周妄頓住腳步。
蔣琛又漫不經心補了一句：「好像是傅總去接的。」
「咔嚓。」
周先生捏碎了一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