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周妄的問題,陳君的臉色肉眼可見僵硬下來。
好,怎麼可能好?
這半個月,她過得可以說是生不如死。
警察總署像是瘋狗一樣,死死咬著她不放,不分白天黑夜把她叫去警察總署問訊。
媒體和外界都盯著她,等著看她笑話,強大的心理壓力幾乎將她逼得崩潰。
傅氏的首席律師出動,跟警察總署周旋了好幾天,才為她爭取來了第三次保釋的機會。
她必須要趁此機會,儘快找到破局的辦法,不然她可能真的躲不過這場牢獄之災。
這樣一想,陳君看著眼前的周妄,心思動了動,擠出一抹討好的笑意:
「阿妄,伯母聽說你跟警察總署的蘇署長很熟?你能不能幫伯母說說情,讓他們對我網開一面,事成之後,伯母肯定好好謝謝你。」
傅知珩聞言皺起眉,不滿地低聲叫她:「媽。」
她怎麼可以當著他的面求周妄?
陳君瞪他一眼:「怎麼了?阿妄是我看著長大的,我讓他幫我個忙怎麼了?再說了,這事對阿妄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嗎?」
周妄勾著唇角:「可能要讓你失望了伯母,這件事我也沒辦法。」
陳君臉色一變,著急地追問道:「為什麼?蘇署長不是你爺爺曾經的手下嗎?你去跟他說說,他不會連你的面子都不給的……」
說著,她伸手去抓周妄的手,卻被他避開,連一片衣角都沒能碰到。
看著眼前快要崩潰的女人,周妄唇角扯出一抹譏笑。
我怎麼可能幫你呢?
我比誰都希望你慘一點,再慘一點,最好萬劫不復。
傅知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拉住陳君的胳膊,將她拉到身旁,低聲勸阻道:「媽,別再說了。」
周妄根本不可能幫她的。
陳君卻將他重重一推,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那你要我怎麼辦?去坐牢嗎?」
她暴怒的神情下,是即將繃碎的恐懼。
她可是傅夫人!京都圈子裡人人艷羨的人生贏家!她怎麼能去坐牢?
傅知珩作為她的兒子,在這個關鍵時刻非但一點都幫不了她,反而還處處阻攔,不讓她去求周妄。
陳君滿心失望怨懟,眼神也變得刻薄,她狠狠剜了傅知珩一眼。
「我知道了,你在為宋昭報仇是不是?我害了你心愛的女人,所以你大義滅親為她出氣?是不是?!」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兒子?我當時還不如死在產床上!一了百了!」
傅知珩無奈地捏住眉心,從沒有如此心力交瘁過。
她居然說他偏向宋昭?
她怎麼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明明每一次,他都選擇相信她這個母親,明知道她做的是壞事,仍然堅定不移站在她身旁。
為了她,他甚至一次又一次無視宋昭受的傷害,將她越推越遠,走到如今差點無法挽回的地步。
萬般付出和忍讓,換來的居然是她的怨言和指責。
他圖什麼呢?
傅知珩突然覺得心涼,偏偏此時周妄還站在他面前。
他嘲弄的眼神,比今晚一切糟心的事情加在一起還要讓他暴躁。
「傅知珩,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你放在眼裡了嗎?」
傅知珩眉眼陰沉,聽見周妄一字一頓道:「你這種護不住她的廢物,連做我情敵的資格都沒有。」
他想兩者兼得,既要做陳君的好兒子,又要讓宋昭委曲求全,繼續留在他身邊。
這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
陳君聽不懂周妄在說些什麼,也看不懂他跟傅知珩之間的劍拔弩張,只覺得周身的空氣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
她躲閃著,卻在下一秒對上周妄看過來的視線,那個樣貌好看的男人沖她彎起了唇角,十分有禮貌地跟她講:「伯母,晚安。」
好好享受你在傅家為數不多的安穩時間。
明明是那麼和善的語氣,眼前人更是容顏如畫,宛若神祇,陳君卻莫名覺得脊背一陣發寒。
她摩挲著胳膊,摸到一片雞皮疙瘩,下意識靠近傅知珩,湊到他身邊。
那是尋求庇護的姿態。
雖然嘴上對這個兒子百般怨懟不滿,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他最能給她安全感。
放肆指責壓榨,不過是仗著生身母親的身份,篤定他不會真的忤逆她而已。
父母不就是這樣的嗎?做子女的就算有再多不滿,也得忍著。
傅知珩冷眼看著陳君,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所謂親情,說到頭,也不過就這回事。
必須要一步步照著她的計劃來,用榮譽和桂冠構建愛的巢穴,再用服從去填滿空缺。
表面看上去光鮮亮麗,其實內里早已經腐朽不堪。
偏偏陳君像是看不出傅知珩的心情一般,抓著他胳膊,不依不饒:
「蘇總署長這邊走不通也沒事,那不是還有個副署長嗎?我聽說他有個女兒,比你稍微大兩歲,是個海歸博士,人也長得漂亮,就是老大不小了,也沒有個男朋友。」
「我看過她的照片,跟你挺相配的,你去跟她接觸接觸,要是真定下來了,說不定副署長會看在你這個女婿的面子上暗箱操作,賣我們傅家一個方便,這樣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陳君語氣雀躍。
她覺得自己真是聰明,這樣做不僅救自己於水火,還能給傅家拉攏一條有力的關係。
周妄有蘇署長又如何,他們也有副署長。
傅知珩卻抽出胳膊,忍著不耐道:「我對別人的女兒不感興趣。」
陳君一下就怒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難道還看不上人家?她可比宋昭那個賤女人好多了吧,宋昭都能進我們傅家的門,為什麼她不可以?」
傅知珩忽然加大音量,沉聲道:「夠了!」
陳君怔住,隨即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敢吼我?傅知珩,你難道忘了是誰拼命把你生下來的嗎?」
傅知珩閉了閉眼睛,抬手將暴怒的陳君抱住,聲音嘶啞:「我知道。」
「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一刻忘記。」
這個回答還算是讓陳君滿意,她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拍拍傅知珩的脊背,只覺得他後背肌肉緊繃到了極點。
像是一張拉滿的弓,似乎下一秒就會斷掉。
她以為是自己剛剛的話太重了,傷害到了他,語氣柔和下來:
「媽媽不是故意要吼你的,天下父母心,你知道的,媽媽只希望看到你幸福。」
如果在幸福的基礎上,能給她帶來一些切實利益,那就再好不過了。
傅知珩重複著問了一遍:「是真的嗎?你只希望我幸福嗎?」
他的聲音很輕,有種隱秘的冷和決絕,陳君沒有聽出來。
她說:「當然,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所以我才會逼著你放棄宋昭,她哪裡配得上你。」
傅知珩閉了閉眼睛。
既然如此,這一次,母親,就請你犧牲吧。
他已經不可能放棄宋昭了。